“你对她很了解?”寒亭玉垂眸看着应清许。
应清许斟酌说词,然后开口说:“小女只是读过白镜辞的诗词文章,要说了解,也只是对她的文采有些许了解。”
眠眠简直是佩服自家小姐胡言乱语的本事,但同时也为自家小姐捏了把汗。京城谁人不知小姐诗词歌赋不通,小姐根本就不爱看那些文章诗词,更不用说读过白镜辞的诗作了。万一被王爷拆穿那就又是一个大不敬之罪。
“王爷,据属下所知。左督察御史大夫应大人的千金于诗词歌赋上并没有什么天分。”如影在寒亭玉身边开口说。
应清许忍不住暼了如影一眼,你怎么回事?专门来拆台的吗?但是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应清许是真的对文学造诣一窍不通,不然不会连如影这种近身侍卫都听到了民间对应清许的‘草包’之称。
寒亭玉打量了应清许一眼,说道:“既然你对她那么了解,那三日后的采思会上不妨让本王看看你对她的文采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
“这…”应清许欲言又止。
“怎么?不敢?”
应清许心里想,当然不是不敢。采思会是每年春日都会举办的一场诗会,届时整个京城的文人墨客都会来到采思会,交流各自的佳作。
前世,白镜辞每次都会去溜达一圈,然后留下一篇佳作。可是,今生要如何顶着一个草包小姐的名称去,那不是去丢人吗?更何况,听寒亭玉的意思是,他三日后也会去。可是应清许并不想再看见他。
“本王可以给你留出时间想理由,但是你要知道结果是不会变的。”
应清许无奈看了他一眼,轻微的叹了口气,没让人瞧出来。
“小女遵命。”
“如影,我们走。”寒亭玉也没在和她过多纠缠,听她表了态后就带着如影离开了。
寒亭玉边走边吩咐,“你去查一查她。”
如影恭敬的回答:“是”
“府里…”还没待寒亭玉一句话说完,如影就单膝下跪,“属下办事不力,让府里的事情外露。还望王爷责罚。”
寒亭玉停下看着他,神色冷峻。
“你知道就好,你要知道,本王最在乎的是什么。”
如影恭敬的点头,“如影明白。”
“查明白了,给本王一个交代。”
“是!”
寒亭玉转身往前走,说:“起来吧。”
如影起身跟在寒亭玉的身边,两个人向着春色荡漾处走去。
寒亭玉走后,眠眠直接瘫在了地上。哭丧着脸,眼神悲伤的看着应清许:“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得罪了安阳王。”
应清许好不容易送走了寒亭玉,现下松了一口气。听到眠眠悲伤的语气和丧气的脸,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头,“刚刚敢说你家小姐脑子进水了,胆子挺大呀。”
“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那可是安阳王啊。”眠眠看见自家小姐心那么大,丝毫不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就头疼。
应清许冲她笑了笑,然后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应清许看向京城的方向,笃定的对自家担心坏了的小侍女说,“你放心吧,既然刚刚他没找我们麻烦。以后也不会来问责我们的,以后我们躲着他点就行了。”
“可是小姐,三日后的采思会怎么办啊?”
“无须担心,不过是去了丢脸啊。”应清许挑眉一笑。
“啊…”眠眠耷拉着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三日后采思会上小姐被所有人嘲笑的场景。
应清许不担心这个,论文采她自认不会逊人一筹。但她要掌握住一个度,要让寒亭玉知道自己确实是对白镜辞的文采了解只有一些,让世人觉得她于诗词文章上的改变不会太突然。
应清许本就不想出来郊游踏青,眼下碰见了寒亭玉就更不想在外逗留了。
她们踏着春光而来,又伴着凉风而归。
晚上,应清许洗漱完后便拿了一本古书看。今日碰到寒亭玉,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先生留给她的那些书,还留在安阳王府的沁雪阁里。
想起先生,想起那些书,应清许就很难过。
应清许的师傅是当代文坛大家——坛文,世人尊称他为坛文先生。
坛文先生曾是前朝帝师,先后辅佐了两代帝王。但前朝灭亡,元氏即当今圣上取而代之。坛文先生本想殉国,怎奈何前朝皇上命令坛文修补的古书文籍还未完成。于是坛文先生没有立即随故国而去。
当今圣上继位后,十分欣赏坛文先生文采。欲尊奉坛文先生为国朝学士,但是被先生拒绝了。
虽然坛文先生无官无职,但是京城的文人对他都十分的尊敬和崇拜。坛文先生在文坛上有很大的地位。
坛文先生虽然只收了她和两个师兄三个关门弟子,但是全天下的学子都依旧自称是坛文先生的外门弟子。
可是不知何时,有流言传出。说坛文先生手上有前朝留下来的经世定国策,前朝刚刚搜寻得到还未来得及使用便被灭国,传言用它治理国家便可使得国家昌盛不败。
流言传到皇帝耳中,皇帝信了。他多次让先生交出来,可既是流言,又如何拿的出来。
皇帝以为先生有复国之心,最后寻了由头杀了先生。
白镜辞自幼被坛文先生捡到收养,坛文先生于她亦父亦师。
她受坛文先生的影响,对古籍诗词也十分的感兴趣。世人皆说,她是坛文先生最看中的弟子。可是她这个受坛文先生最看重的弟子,最后却没能将他毕生心血保护好。先生困于牢笼时,告诉她要她将他留下的未完成修补的古书文籍修补完成。
可是,她只来得及完成三分之二,剩下的她来不及了,也做不到了。因为那时候她双眼已经看不见了。她还是,辜负了先生对她的信任。也正是因为这样,她逐渐郁结于心,最后死在了京城的第一场雪中。
流言开始不久,当今圣上就将她赐给了寒亭玉为妾。她知道,那是皇帝想用她来杀鸡儆猴。
皇帝明晃晃的告诉先生:你们的命运都在我的手中,最好乖乖的将那经世定国策给我。
她记得自己嫁给寒亭玉那一天,她什么也没带,只带了两箱子的书本。先生临终前,她已嫁给了寒亭玉。她奉先生遗愿修补古书文籍,也是在安阳王府里进行的。可是最终还是未能修补完成。所以她的那些书,先生交给她的古书文籍还在安阳王府。
今天听到寒亭玉提起采思会,她就想到了先生交给她的任务。如果寒亭玉没有在她死后将那些书销毁,那么她就还有机会来完成先生的遗愿。
安阳王府守卫森严,她该如何才能知道自己的那些书究竟还在不在呢?
应清许想这些事情想的入了神,连眠眠来给她送羹汤都没有听到。
“小姐,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眠眠将羹汤给应清许放好,担忧的说道。
“可能是白天郊游踏青太累了吧…”应清许敷衍的喝了一口汤。
“那小姐今晚可要好好休息,明日不是还要去逛胭脂水粉吗?”
应母十分关心应清许的穿着打扮,今天来她房间看到应清许那光秃秃的脂粉盒,便命令她明天要去选自己适合的脂粉。
应清许对这些事情一点也不上心,但是眠眠确实是给她提了一个醒,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第二日,应清许喊来眠眠。
“你去京城最大的宝脂阁,去找他们的老板,他们老板姓觞。见到觞老板后,将这封信给他,并转告他一句话:曾允诺给故人的七彩胭脂可做好了,故人要来取了。”应清许将那封书信交给眠眠,又叮嘱了她:“一定要交到觞老板的手上。”
眠眠郑重的点点头,“小姐,你放心吧。”
“嗯,去吧。”
应清许这头翻着世人编撰的白镜辞的诗词集,眠眠那头就来到了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宝脂阁’。
只见那胭脂铺子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二,我要找你们老板。”眠眠拦住一个小二。
“姑娘找我们老板做甚?”店小二问。
“有事相告。”
店小二打量了眠眠一眼,看得出来她做的是高贵人家的丫鬟打扮。店小二是个有眼色的,心里猜测是哪个贵人来找自家老板有事。
“姑娘稍等,我去请示我们老板。”
眠眠向他行了一个谢礼,“麻烦小二哥了。”
不一会,一人挑帘而出。衣服是青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来人正是‘宝脂阁’的老板,觞纤云。
觞纤云长了一双标准的桃花眼,那双眼睛似笑非笑,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勾人。
“姑娘,来找纤云何事啊?”觞纤云手里拿着一把上好的羊脂白玉扇,语调带着些慵懒。
“您就是觞老板”眠眠仔细的确认道。
觞纤云微微一笑,轻轻扇了下扇子,“正是在下。”
眠眠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觞纤云说:“我家小姐让我转告给你一句话:曾允诺给故人的七彩胭脂可做好了,故人要来取了。”
觞纤云在听到七彩胭脂的时候,那慵懒的笑消失了。
他的眼神变化,悲喜交加,连扇子都忘记了扇。
“你家小姐是谁?”觞纤云极力震惊,但双手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便多说,对了,这是我家小姐交给你的信。”眠眠将应清许给她的信亲自交给了觞纤云。
觞纤云颤抖的接过,颤抖的打开了信。
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夕阳映城红,故人当一聚。
觞纤云看到那熟悉的字体时,那颗心就一直跳个不停。
他看完信后,对眠眠说:“告诉你家小姐,允诺给故人的胭脂早已备好,静候故人来取。”
眠眠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和这觞老板打的什么哑迷,但还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宝脂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