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冷啊,冷得包在被子里烤火也浑身发抖。
“小姐,你快喝姜汤,厨房刚煮好就送过来了。”小翠急匆匆的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沈玥清了清嗓子,下意识的伸出手。
可快要碰到碗沿的时候她又收回了手:“谢瑾之用了没有?先送去给他喝。”
“小姐!”小翠并不情愿,“都是大少爷害得你落水,你怎么还念着他?”她可是都听说了,是谢瑾之拉沈玥下水的!
“去!”沈玥皱了皱眉头,“给他喝了,再叫人送一碗过来。”
她发现原身在这将军府真的没有什么威严,春月不拿她当一回事,小翠也不听话。
小翠嘟着嘴,“是,奴婢知道了。”
如今谢瑾之就安置在沈玥院子的东厢房里,她吃过一次李妙华的亏,这次万不敢让谢瑾之到自己涉及不到的范围。
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叫小翠单独去给谢瑾之送姜汤,沈玥还是不放心。她抱着汤婆子也跟了过去。
东厢房里,大夫已经给谢瑾之开完了药。
李妙华用带着甲套的手捏住那薄薄一张纸,将这药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看得大夫心头发凉。
“将军夫人,这药方可是有不妥?”大夫内心惴惴,不应当啊,这风寒之症他见过许多,都是用的这一药方。
“没什么。”李妙华眯眼笑问,“大夫,你这药能不能再加几味药?”
大夫莫名其妙。
沈玥带着杵在门口踌躇不敢进的小翠进门:“婶婶,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吗?”
“秋花,去着人抓药。”沈玥一来,李妙华就知道自己的企图要落空。
她无趣的垂下眉尾,将药方丢给身后的丫鬟,随即对沈玥笑道:“玥玥,瑾之已经看完了病,你是不是也该瞧瞧了?”
李妙华心狠手辣,却对自己的侄女无底线宽容。
究其缘由,就在于曾经那场覆灭了所有沈家人的大火里,是这个瘦弱的侄女拉着她逃出生天。沈家数口,仅有沈玥与李妙华苟活。
这个孩子救了她的性命!
自那以后,李妙华便发誓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娇养。
“好。”
话音落下,沈玥就在厢房中的软榻上歇下。她道:“我就在这儿看病。”
李妙华咬咬牙,“玥玥,不要胡闹!”
“我看不见他,不安心。”沈玥扫了床上的谢瑾之一眼,李妙华极其擅长表面功夫,知道有大夫要来,着人给谢瑾之换上了新制的棉服。
“你这孩子!”
李妙华对沈玥没辙,只好叫大夫给沈玥瞧瞧。
“寒气入体,不过并不严重,与大少爷一个方子,剂量轻一些就是。”大夫是老资历了,把过脉看过面后就提笔又写下一个方子。
在他写完后,沈玥先拿过药方。
她也不看,只是问大夫:“大夫,我可否与他用一个剂量?”
大夫极为怪异的怵了沈玥一眼,“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那药可比你这药苦得多了。”
沈玥笑着叫小翠送客,随即当着李妙华的面撕了手中的纸。
“婶婶,不必麻烦煎两份药,给谢瑾之煎药的时候多下两碗水便好。”
李妙华额角直跳。她的侄女这是在提防着她暗地里对谢瑾之下手呢!
“玥玥!你太任性了!”
“婶婶为何不愿意给谢瑾之一条生路?”沈玥也不想这样的。
她其实很疲惫了,眼皮子每阖上一次她都不想再睁开。
可沈玥知道自己不能睡。
她要是睡着了,那李妙华没准就给谢瑾之一个痛快了!
李妙华深吸了一口气,将房中其他下人都赶出去,房门关实这才来到沈玥跟前:“我还不是为了你?玥玥,你看以前婶婶哪次对这小畜生下过死手?”
你哪次没下死手,不过是谢瑾之命硬,外加剧情加持,才能活到今天。
看着侄女质疑的目光,李妙华痛心疾首:“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好几个下人都瞧见这小畜生紧紧抱着你!玥玥,他毁了你的闺誉!”
“所以,婶婶打算怎么做?”
沈玥深呼吸,冷气使她清醒:“娘亲是打算将谢瑾之杀了,再秘密处置了那几个知道的下人,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李妙华赞赏的看着沈玥,不愧是她的侄女, 与她想得一样。
“我不赞同。”沈玥一口否决。
她不过是与谢瑾之抱了一下,这有什么?就因为这个要搭上那么多条人命?
“傻孩子!谢明堂就快要回来了,要是他知道谢瑾之对你做出那种事情,他一定会叫谢瑾之对你负责!他谢明堂觉得这是‘秦晋之好’,却不知你初来乍到之时,谢瑾之几次三番的羞辱于你!”
“你既对他生厌,他既对你无意,你们若真成了婚,那就是一对怨偶,你这一生就毁在他谢瑾之的手里了!”
李妙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婶婶的苦心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沈玥脑子里很乱。
谢明堂要回来了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遭,他完成了秘密任务顺道回府瞧瞧家人们。
谢瑾之抓住机会告状,谢明堂勃然大怒,要寻李妙华算账,可偏生李妙华早有准备,苦苦嚷嚷说当后娘不易,将谢明堂糊弄了过去。
而等谢明堂离京后,李妙华变本加厉,直接废了谢瑾之的双腿。若不是谢瑾之十六岁遇到神医相助,他也不会有机会科考。
难道,就是这一次?
“为了你,婶婶必须除了他!”李妙华的声音铿锵有力。
沈玥双唇发白,她眼睛直愣,目光的尽头是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年。
“婶婶,你不能这么做。”沈玥一字一顿,“我并非对他无意,我喜欢他,这辈子非他不嫁,你要是杀他,我马上随他去!”
李妙华花容失色,她像是被吓得狠了,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双手胡乱挥着想要抓住什么。
最后推翻了架子上的花瓶。
“你!”
此时此刻,躺在床上背对着两人的谢瑾之那双幽深冰冷的眼眸中也流露出几分错愕。
他是谢瑾之,却不是少年谢瑾之。
他从三十年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