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一定有很多遗憾,例如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而考上一个好学校,后悔自己因腼腆而没有向自己心仪的女生表白,后悔自己没有在房子涨价前买他十套八套,非常多的这样那样的后悔或遗憾。
但不管一个人如何,一定有一两件事是自己不后悔的。
这些不后悔的事或许在多年后成为改变自己的催化剂,也可能成为自己最美好的记忆,或者成为多年后三五好友的谈资。
而自己与邻校的这场轰动校园的斗殴事件就是白耀龙不后悔的几件事之一。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件事是多么光彩的事,已经站在高点的耀龙集团总经理也不会将自己当混混打架斗殴的事迹当成夸夸其谈的谈资。
只是因为这件事他才有了和徐文敏相遇的机会而已,所以如果让他再重生一次,即使知道自己会被开除,恐怕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再这样选择一次。
大约十分钟,谭文娟终于用她流利的口才叙述清楚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虽然已经事隔十多年,白耀龙也还大致记得当年自己带来的这场大风波,现在听着谭文娟清楚的讲述出来,也让他不免有些感慨。。
他的思绪被带回到那个青葱岁月,一丝丝记忆从心灵深处被唤醒。
看着面前这些早已在记忆中模糊的面孔,现在变得那么清晰,他心里还是不敢置信,难道这真的不是梦,但如果不是梦,自己又怎么可能这么荒诞的回到过去。
“我去洗把脸,等等我。”他想用清水洗一把脸,清醒一下头脑。
谭文娟点了点头,其他人也让出一条道,他走出去后却尴尬的回头问道:“洗手间在哪?”
众人有些不可置信,因为他们清楚,这家饭馆是白耀龙常来的地点之一,他居然不知道洗手间在哪,难道真的记忆出了问题。
不过还是有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示意洗手间的位置。
白耀龙走后,这边的那个叫张梦愿的女生开口道:“我看老白好像真的出问题了,我以前看那些韩剧,都是什么被车撞了,或者被打了就会失忆,你们说是不是上次打架把他脑子打到了,今天一喝酒旧伤就犯了。”
众人沉默,如果刚才还觉得白耀龙在开玩笑,但看他在听谭文娟叙述时认真的样子,以及问洗手间不似作伪的尴尬表情,都让人觉得生疑。
但谭文娟却摇了摇头:“不会,你们没听见中途我反问了他一些细节吗,他还是能答上来,就算有些失忆,肯定也不严重。”
而一旁比较沉默,高而壮实的张栋梁也说道:“可能是心里不好受吧,他明天就去乡下了,心里舍不得我们,所以人有些沮丧而已。”
旁边的郭胖子却不以为然道:“沮丧个毛啊,前几天打台球的时候龙哥还开心得很呢,说他在那边站稳脚跟就叫我们过去玩,还说最多就一年,到时候到了高中等他回来后再插旗立棍,继续威风快活。”
一谈到打架插棍的事,这些男生又兴奋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聊起来,显然他们也没把白耀龙“失忆”的事放心上,毕竟,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失忆,这也太扯蛋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到了洗手间的白耀龙看着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却是被惊呆了。
镜子里的脸庞已经没有了人到中年的暗沉皮相,取而代之的是轮廓分明的脸骨线和英气勃勃的飞叶剑眉,还有那高耸的鼻梁以及唇如激丹、齿如皓白的五官,这分明是自己十四岁的模样。
如果不是还有那双炯炯有神透发凌光的双眸与自己中年的眼神一样,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的自己。
“我真的返老还童了?不,不对,郭胖子他们也很年轻,难道我真的是回到了过去。”
他下意识的抬起左手想去看手表上的日期,但发现左手上带着的却是一串b格很高的圆润光滑佛珠,这佛珠他也记得,是自己以前去青城山玩时买回来的。
他再次洗了一把脸,镜中的自己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而且不管他掐自己还是打了一拳台面,都有很真实的疼痛感,这次他有些相信自己真的是回到过去了。
回到过去,如果这是真的,那这是多么惊涛骇浪的一件事,凭着他的经商经验以及对后世的信息掌握程度,岂不是可以将自己的生意做到极致,甚至把集团扩张到各个领域。
不,不对,还做什么生意,光是投资股票、入股后世有潜力的公司,甚至把握房地产浪潮进行资产投资和金融放贷就可以坐收渔利了,哪里还用得着去做那些苦哈哈的生意。
但很快他就再次否定了自己,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自己要能重生一次该多好,他一定愿意放弃现在的荣华,去拯救和陪伴那些自己生命中爱过和被爱过的人。
挣钱吗?自己的耀龙集团虽然不算什么大企业,但也已经为他挣了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他开过昂贵的豪车,吃过精致的西餐日料,享受过奢华的大房子,寻觅过全世界最美的景色,可又怎么样呢,他始终孤身一人,心灵落寞,带着遗憾。
钱很重要,他知道,但如果这次是真的回到十几年前,他要追逐的东西一定不是这些黄白身外之物,而是那段自己舍弃了的美好青春和让人遐想的校园时光。
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也不再迷茫和排斥眼前的世界,用卫生纸擦干双手走出了这个重生逐梦的洗手间。
出来以后看着这群人,大家也看着他,他笑了笑道:“我没事了,走吧,我请大家唱卡拉ok去。”
“好,走起!”
“龙哥,耿直啊!”
显然吃饭对大家没太多吸引力,在当时,街机、动漫和ps游戏是男生的最爱,而女生则喜欢追剧和逛街,但唱卡拉ok绝对是男女通吃的活动节目。
付完帐,白耀龙领着一群人走出饭馆。
出门后夏日的阳光铺满了他的脸庞,行道树斑驳的光影让他有些恍惚。
看着路上老式的小巴车,以及到处用板车推着贩卖水果及物品的小贩,再望了望不太整洁的电线及低矮的居民楼,他感到亲切却又陌生。
旁边的颜色绚丽的太阳花,以及枝繁叶茂的黄桷树,让他越来越确定这不是幻觉。
站在街边,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前的城市概况,还好他因为经常来看望母亲,所以对这边的变化比较熟悉,因此知道唱歌的地方没变,整个上焦区北边这一片唱歌的地方都聚集在一个叫“一点五支路”的地方。
之所以叫这么奇怪的名字,是因为那条街正好在“翠霞一支路”和“翠霞二支路”之间,所以北区这边的人就给这条正好在两条支路中间的唱歌一条街取名为“一点五支路”。
当然,如果你问出租车司机“乱吼一条街”在哪里,他也知道你说的就是这里。
因为荣和饭馆离那里不远,所以一群初中生没一会就浩浩荡荡的到达了卡拉ok厅。
白耀龙点了一个能容纳50人且带麻将桌的大包房,一共也就花了他80块钱,他不仅感叹当时物价的便宜。
进了包厅,这些初中生挨个就坐,但有些男生已经殷勤的拿出话筒递给女生了。
而更多的男男女女却奔到点歌台那里,点上自己想唱的歌曲,希望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一展歌喉。
白耀龙看着这装修老气的包厅,也渐渐回忆起自己当时喝了酒和一帮兄弟进入这里瞎吼乱唱的癫狂样,想起来甚是可笑。
而现在自己又要和这群热血澎拜的初中生嘶吼,他这颗早已成熟稳健的心也不免有些激荡。
很快服务员端上来果盘和啤酒,并麻利的给他们开了酒盖,坐在白耀龙旁的郭胖给白耀龙和旁边的吕雪飞等人一人递了一瓶,示意先来一口。
大家心照不宣将瓶子碰在一起,然后闷了一口。
喝完郭胖抹了抹嘴,笑道:“龙哥,要唱什么歌,兄弟我去给你点。”
白耀龙笑了笑道:“让他们先唱,我压轴出场,哈哈。”
听见他这样这样说,几人也笑了起来,旁边的吕雪飞也接口道:“龙哥,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啊,去那边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白耀龙心里想,以后出了社会大家开始时还偶尔聚一聚,但随着地位的不同以及工作地点的变化,现在的朋友,也在后来慢慢变成了陌生人。
但看着他们的眼神,白耀龙知道至少在现在,他和这帮人之间有着深深的羁绊,这种羁绊是靠着一次次谈天说地、一次次调皮捣蛋,一次次挥洒青春凝聚起来的,是那个年龄段最真挚的感情。
白耀龙有些感慨,他再次和几人碰了一杯,喝了一口道:“怎么可能忘,我一定还会回来的,而且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可别被我吓一跳。”
旁边的郭胖听他这么说,问道:“龙哥,说说看,怎么吓我们一跳?”
白耀龙却说了两个字:保密,然后闷了一口酒,就笑而不语了。
而一旁比较沉默的赵硕却说了一句:“白龙,要不我们一起去给叔叔阿姨求求情,让他们托托关系,去松树中学或者七中读也行啊,渝庆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到一所收你的学校吗?”
白龙是白耀龙的外号,而赵硕除了是他的死党,也同时是他的小学同学,两人从小学就一直是无话不谈的兄弟。
说起来,白龙的外号其实就是他取的,记得小学的时候老师要求值日小组长要把当天本组成员的名字写到黑板上,赵硕嫌弃白耀龙名字中的“耀”字太难写,就经常在值日板那里写两个字“白龙”,久而久之,他就在几个好友中有了这个外号。
当然,这个外号现在看来很威风,但在小学时可不是这样。
记得小学时中央电视台播放了一部西游记的动画片,主题曲是这样唱的:白龙马,蹄朝西,托着唐三藏带着三徒弟…
所以小学时也有很多人叫他白龙马,只有几个义气的兄弟叫他白龙,而上了初中就只有赵硕一个人这样叫他了,因为其他几个小伙伴没在这个学校了。
赵硕也是他毕业后为数不多一直联系的兄弟之一,听到白龙这个名字,他身体巨颤,转头看了看赵硕此时年轻的模样,彷佛记忆发生了交叉错乱,心灵也在这一刻是真的被拉回了这个初中时代。
这一刻,白耀龙再也没有排斥这个“梦境”的想法,他想重活一次,去追逐那些自己没有把握住的梦和人。
他扭回头,看着屋顶灯光四射的舞灯,摇了摇头道:“不,我必须去一趟白景镇,那里还有重要的事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