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绯同他们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慕容雪便把她搂在怀里。
三人交谈着,言语间满是久违的亲昵,慕容绯从未如此放松过。
慕容绯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心下酸涩。
不久,马车停下了。
车夫把马凳放好,掀开轿帘子。
慕容绯刚踩着马凳下来,便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饭菜香,一时竟什么都顾不得,放开慕容雪,就径直向厅堂里飞奔过去。
“绯儿,瞎跑什么呢!”慕容雪在身后遥遥喊了一声。
门口的牌匾仍被擦拭得很干净,却已经肉眼可见地被磨蚀了不少,显得有些沧桑;原先摆着的许多瓷器古玩,也大多没了踪影——整一座屋子,都是没来由地冷清空旷。
慕容家,败落了。
一股说不出的悲伤涌上慕容绯心头,她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身后突然传来一到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
慕容绯猛然回头,果然看见了段清婉爽朗的笑容。
这是她的养母。
十二年来,养母一直将她视如己出,可她却置若罔闻。
更是前一世,是慕容绯到死都没能再好好看一眼的人!
好在老天待她不薄,又给了她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前世种种,反倒像是她恍然间做的一个梦。
而今梦醒了,一切都还在……
慕容绯的眼眶止不住发酸。
段清婉温柔地朝她招了招手,说道:“绯儿,要不要来看看你原先住的屋子?东西都还在呢,我都舍不得叫他们搬走。”
慕容绯用力点了点头。
推门进去,却见香炉、铜镜,甚至书桌上她随手买来的琉璃玉雕,都规规整整地摆在原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精致得仍像是富家小姐的居处。
好像屋子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片刻。
“想着你可能要回来,特地差人把房间收拾妥当了。安心在这里住着吧,慕容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阿娘……”慕容绯呢喃着,一滴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
她当初都错过了多少?
分明慕容家才是待她最好的人!
……
晚饭过后,养父慕容齐朝慕容雪暗暗使了个眼色。
慕容雪忙站起来,推着慕容绯往外走,说道:“绯儿,你都好久没回家了,姐姐带你四下逛逛吧。”
可她们刚跨出门槛,慕容绯就见到酒楼掌柜拿着账本,神情凝重地匆匆进去了。
慕容绯一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道:“姐姐,家里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霎时,慕容雪身形一僵。
“绯儿,”慕容雪叹了口气,“你在相府已经受太多苦了,好不容易回来,我们只是……不想你再这样担心。”
低下头,却见自家妹妹脸上是不曾见过的成熟冷静。
慕容雪愣了愣,再看,又是从前的模样。
“还是走吧,”慕容绯笑了一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不定……她能帮上忙呢?
随着她们走近,掌柜的声音隐隐透了出来。
“老爷,酒楼昨日的营业额是四十一两银子,比前日又少了七两。老爷,这酒楼是一天不如一天,楼里的李大厨也辞职去了别家,再按如今的情势下去,只怕这都要交不起租了啊。”
“住口!”慕容齐厉声斥道,却沉默半晌,也不见下文。
空气仿佛要凝滞了。
“爹,我不去周先生那里学武了,回酒楼帮工吧。”是慕容朗的声音。
“阿朗休要胡闹,那可是京师第一武将周南!你爹拉了多少关系才求来的机会,可是天大的福分,怎能让你说不学就不学了?”
“娘,我——”
“还是让我去吧。”慕容绯推门进去。
慕容朗愣了愣,说道:“绯儿,家里的事有我们担着呢,你不必担心。”
慕容雪跟在自家妹妹后头,也拦不住她,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劝道:“是啊绯儿,你在好好在家休息享福就好,别再出去受苦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也就安心了。”
慕容绯大步进去,一手抄过掌柜的账本,翻看了几下。
“过去是绯儿不识好歹,一心想着相府如何如何。可如今,我看明白了,你们才是真正待我好的人!又怎么会忍心,眼看着酒楼一日日萧条下去,自己却安坐在家里无动于衷?”
“自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小丫头,出了门就处处被欺负,到以后也要片刻不得安生。绯儿,你又怎么忍心让我们就这么看着,却放任不管?”慕容雪叹息道。
“绯儿,听话……”
另一厢——
门被粗暴地撞开。
“六小姐不好了!大公子突然晕倒了,你快去看一下!”丫鬟喘着粗气,急急喊道。
然而,屋内整整齐齐,空空荡荡,丝毫不见慕容绯的人影!
丫鬟当即心头一跳,却犹不死心地四下走了一圈,还是不见人,终于慌了。
“六小姐?你快出来,不要吓我……”
意料之中地,无人应答。
慕容绯消失了?这还能跑到哪里去?
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平白把人看丢了可要怎么交代!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悄悄掩上门出去了,没有声张。
几日后,安远悠悠转醒。
丫鬟见状,才故作惊慌地向前来探望的薛如眉、安茹月禀告。
“你说什么?慕容绯竟然不肯来?!”安远只觉得火气一阵上涌,头再次晕眩起来。
这丫头以往从不敢这样托大,看来,真的是将她惯坏了!
“这丫头也太不识好歹了些。”薛如眉颇有些不满地说道。
安远可是她的亲哥哥,她也能置之不理?
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安茹月连忙上前,假惺惺地劝慰道:“兄长娘亲莫要生气了,六妹妹本就是做贼心虚,这进了祠堂又不得不一直见着老祖宗,这么多天来一直心中有愧,可能也是累了吧。”
“呵,她还敢喊累?哪来的脸?”安远不忿地一拍床沿,旋即转头看向安茹月,“月儿,她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安茹月抿唇笑了笑,说道:“好了兄长,和那种人置气,不值得。”
安远犹不解气,恶狠狠地自语道,“她慕容绯是什么东西,能来医我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
将来,她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