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晟和徐氏面色骤变,对视一眼。
李六瑶也有些愣住了,对上了迟临焦急的双眸。
迟临没有理会迟重蕊的惊呼,漆黑的眸子从担架上的迟重谦身上掠过,定定的望住了李六瑶。
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对视不过片刻,李六瑶竟有了种说不上的,酸痛的感觉。
那是心头传来的一股闷痛,让她的嗓子里像是堵了某种东西,连呼吸都有些艰涩起来。
“你来做什么。”李六瑶轻轻咬唇,声音发哑,“绿浓办事不力,我让她看住你——”
“我不来,你预备做什么?”
迟临打断了李六瑶的话,嗓音亦是微哑:“你打算去哪里?”
太奇怪了。
李六瑶心头微哂,移过了自己的眼神。
她跟迟临,这会儿不像是兄妹,像是被棒打的鸳鸯。
“迟临,你来做什么?”迟晟略微浑浊的眼眸微转,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心头冷笑。
怪道这李六瑶忽的转了性子似的,从前乖巧得像小狗,也对重谦有求必应,如今竟敢几次三番的跟他博弈。
原来是因为迟临。
“父亲大人容秉。”迟临拱手微微躬身,苍白的面容上满是坚毅,语气却是刻意放的低缓。
李六瑶听得出来,他在跟迟晟示弱。
而这份示弱是为了谁,李六瑶自然清楚。
她眨了眨酸痛的眼,拚命地忍住了那一点点上涌的泪意。
“昨夜是大哥对六瑶意图行不轨之事,临碰巧撞见,深觉不妥,这才情急之下动手。”迟临一字一句的说著,撩起袍子跪在了嘉和居门前,“请父亲大人责罚。”
徐氏一听,眸子猛地圆睁,怨毒地看向迟临,怒喝一声:“你!你是想护着李六瑶?还是说你真大胆至此——”
“回母亲大人,正是临所为。六瑶不过是一女子,身量瘦小,毫无力气,怎么会是她所做呢?”迟临声线平静,李六瑶死死地掐著虎口,才没让眼泪落下。
迟临出了南偏院的门,她就明白,自己拦不住了。
“贱人!你跟柳姨娘一样,都是贱人!”徐氏嘶声喊道,再也控制不住,眼角猩红的瞪着迟临。
李六瑶猛地看向徐氏,眼中的恨意再也不见掩饰。
迟晟看的分明,半晌后淡淡开口:“你虽不是我亲生,但也算是我的养子,我身为一家之主,不好徇私。”
他转身进了嘉和居正屋,轻描淡写的摆摆手:“上家法吧。”
迟重恩冷漠的撇过迟临和李六瑶,看向抬着迟重谦的几个下人:“先把重谦抬回来吧,别让风吹着了。”
林若华见事有转机,立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得意又恶毒的瞪了李六瑶一眼。
迟重蕊神色惊疑不定,似是想说什么,但触及徐氏暴怒的面容后又吓得噎了回去,盯了迟临一眼,咬唇转身跑进去了。
与此同时,几个家丁抬了一条长凳匆匆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手中还执了一把钢鞭,上面都是细细密密的倒刺。
记忆中这是李六瑶第一次见到家法。
她神色一变,忍不住冷喝:“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六瑶的声线都在微微发颤。
那东西,若是打到了迟临的身上,他如今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六瑶,迟临自己都认了罪,我自然是要罚的。”迟晟悠哉地开口,坐在堂中遥遥得朝着外头看来,声音有些雾蒙蒙的不真实,“难道你还想为他掩饰不成?”
“说好了,我去照顾大少爷,怎么好出尔反尔?”李六瑶死死地咬著后槽牙,咽下喉中的干痛,“难道老爷的话,算不得数吗?”
闻言,迟重恩轻笑:“哎哟,六瑶,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觉得照顾重谦算惩罚不成?那是我们以为,是你对重谦下手,心疼你才以功抵过的。这迟临难不成,还能嫁给重谦?”
迟重恩说著,笑了两声:“再说了,这是罚迟临对大哥不敬,也不是为著别的。”
语罢,迟重恩语气微冷:“动手。”
“不……”李六瑶生平头一次有些慌了手脚,下意识的挡到了迟临面前,却是被起身的迟临攥住了手腕。
她惶然回头,对上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
迟临的眸光温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甚至还含了一点笑意,对着她低低地道:“没事。”
看着迟临被绑到了长凳上,褪去外面的长袍,李六瑶的眼泪几乎是瞬间,便无意识的滴落下来。
“不行,迟临,迟临——”
“来人,按住她!”
徐氏咬牙怒喝一声,身旁的婆子凶神恶煞的上前,二话不说按住了李六瑶。
李六瑶被几个人桎梏在原地,眸光发狠地看向那一家子人。
得意的,恶毒的,她一一记在心里。
“给我打!”
徐氏一声令下,钢鞭毫不留情的落到了迟临的背脊上。
倒刺没入血肉再拔出的声音挑战着李六瑶的理智,她死死地咬著唇,直到一股腥甜弥漫,让她的泪越发汹涌。
几个婆子按著李六瑶,想让她跪在地上,却惊觉她如同青松劲柏,丝毫不肯弯折。
“一、二、三……”
家丁一声声地高数着,夹杂着迟临痛苦至极的闷哼,让李六瑶恍若隔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五鞭结束,按著李六瑶的婆子也松开了手。
不知道怎么的,李六瑶的四肢都是发软的,缓缓上前,看到了迟临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血染透,淋漓鲜红触目惊心,叫人不忍直视。
李六瑶微微哽咽著,眼眶通红的蹲下身来,却见迟临似是听到了动静,缓缓睁眼,已经有些涣散的眸子重新聚焦,对上李六瑶的双眸。
“阿……瑶,我没事,忍……”
迟临声若蚊吟,语句断断续续,但是李六瑶听懂了。
他是想说,叫她忍耐。
哪怕痛彻心扉,她也要忍。
否则今天迟临的苦白受,白忍到了这一天。
李六瑶抑制住微微颤抖的唇瓣,忍住泪水,抬眸看向堂屋内端坐的一众迟家人。
“家法已用。”李六瑶缓慢的说著,咬牙忍住怨恨,不让其倾泻而出,“我们,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