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忆凡回到寝室,将自己路遇萧华,并且长谈一路的事情告诉了陈佳鑫三人。他们听周忆凡的描述,便感觉这个女人绝对不一般。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次周忆凡与她的相遇,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北方冬季的昼短夜长,总给人带来一种时间飞逝的感觉。周忆凡依旧每天除了研究课题,按例外出打工,渐渐地已经将自己的遭遇抛却脑后。
一周后的清晨,一个面容消瘦,中等身材,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的男人,踏着初生没有一丝温度的朝阳走出了j市第三监狱的铁门。
在他踏出铁门的之后,转身回望着身后缓缓关闭的厚重铁门,看着布满铁网的高墙。他笑了,笑容并不是重获自由的喜悦,而是酸楚的苦笑。
“爸爸,爸爸!”就在男人出神地望着自己生活了一年的高墙铁门,身后一声幼稚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转身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已经抱住了宋德光的右腿,口中一边喊着爸爸,一边用欢喜的眼神望着男人,但是眼神中却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哀伤。
男人一把抱起男孩,亲昵地亲了亲被寒风吹冻的红扑扑的脸蛋,轻声问道:“正仁,你跟谁来的啊?妈妈呢?”男人一边向怀中的孩子发问,一边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
他发现在一棵粗壮枯败的树下,一对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在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他抱着孩子,向着两位老人走去。
近前,他将怀中的男孩放下,双眼湿润着向两位老人跪倒在地。老头上前一把扶住下跪的男人,老太太一边擦拭着滴落的泪水,一边说道:“德光,啥都不说了。赶快回家,包好饺子,回家先好好吃顿饭。”
这个男人就是曾经j市的实业大亨宋德光,但是就在他出狱的今天,曾经的风光正如冬季清晨的阳光,在家人眼中光芒万丈,在来来往往路人的眼神却冰寒刺骨。
宋德光对于眼前冷清的出狱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自己一生中将永久带上这一个污点。但是最令他不解的是自己最信任的妻子为什么没有出现。
“爸妈,这一年让你们多费心了。儿子不孝,现在出来了,等我重整旗鼓,今后继续孝敬你们。”宋德光说着,也抹了下眼角。
“还说什么孝不孝敬的,养了你三十多年,我们还能不知道你吗?以后脾气别那么倔。”老太太拉着宋德光的一只手,刚刚擦拭掉的泪痕上,自此泛起了晶莹的光泽。
宋德光向着老人尴尬地笑了笑,随即问道:“爸妈,萧华怎么没来?上周说好她来接我的。”
这时,叫做正仁的男孩抱着宋德光的腿,泪水一滴滴地顺着脸颊滴落,从无声的落泪,渐渐地变成了低声的抽泣。
宋德光心中顿时感到了不祥,蹲下身子,一边擦拭着孩子温热的泪水,一边抬头望着自己年迈的父母:“萧华到底怎么了?”
这时,路边传来了一声汽车鸣笛的声音,一辆奔驰550停靠在了路边,一个身材挺拔,穿着简约,一脸干练的年轻人跑下车,冲到宋德光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道:“宋总,路上堵车,我来迟了,对不起。”
宋德光一脸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上前扶起,又拍了拍他骨感的肩膀说道:“看来只有你一个人还记得我这个过气的老板。这一年,家里的事你一定也没少帮忙吧?”
年轻人霎时间露出了惭愧的笑容,说道:“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说着,两位老人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自从你判刑之后,小孙没有为你少操心,一边还总往家里送东西送钱。”
“送钱?我留给萧华的钱都没了吗?”宋德光顿时一脸狐疑地扫视着众人。
小孙感觉气氛不对,连忙扶着两位老人,向宋德光说道:“宋总,外面冷,我们先上车回家,路上我们慢慢说。”说着,便向怀中泪眼朦胧的正仁挤眉弄眼。
“行了,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萧华人呢?”宋德光冷着脸,紧紧地盯着小孙。
二老和小孙此刻面面相觑,宋德光见三人不语,低头盯着正仁,蹲下身子,严厉地问道:“宋正仁,妈妈呢?”
宋正仁一听妈妈两个字,不由得泪水再次滴落。宋德光皱着眉头,心想:萧华和自己生活了十年,不可能做出背叛我的事,可是眼前的情景,难道连我深信不疑的爱人也在我失落的时候背叛了我?
这时,小孙好像看穿了宋德光的心思,急忙将二老扶上车,又将笑脸冻得通红的宋正仁抱上车,走到宋德光面前说道:“宋总,我们先上车,路上我告诉你这一年中发生的事情。”
宋德光鼻腔中冲出一长串白气,随着寒风消散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小孙驾车向着紫御园开去,路上便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一一向宋德光做了汇报。当他说到最后,声音也渐渐地哽咽了。
“什么?你是说萧华已经……”宋德光双目圆睁,瞪着小孙,随即转头看向坐在后排的父母和儿子。
只见他们三人紧咬着嘴唇,脸上早已被急流而下的泪水湿润。
小孙一只手擦拭了一下眼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嫂子因为您的事,一年之中没少跑动,四处打点。您之前留下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嫂子在走投无路之下,将您的股权已经全部转让给了田真。”
宋德光此时并不在意自己的股权,两行泪水滴落,这是自从自己初中起第一次落泪,为了自己的深爱的萧华,为了因为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导致的后果而哭泣。
“小孙,去殡仪馆。我想去看看她。”宋德光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擦拭自己脸颊上的泪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肆意滴落。
到了殡仪馆,小孙表示陪同,但是被宋德光阻止了。他独自迈着沉重的双腿,走进了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