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话比屎都多的田成文这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张寡妇也是一声不吭,即便被田埂上青草露水打湿了裤脚,也没有任何意见,似乎,只要是田老爹带路,她就能追随到天边。
穿过辽阔的田野之后,柏油马路就在眼前,路上来来往往的大车非常多,马达轰鸣着喷吐出股股烟气,让原本安静的清晨显得异常的忙碌。
田老爹再一次蹲在马路牙子上,低着头看自己脚下,田成文有样学样,张寡妇倒是站立的笔直,引得那些跑大车的汉子们频频行注目礼。
张龙川也蹲在马路牙子上,张家园一直没有学会这种蹲的要义,他干脆掏出父亲早上给的那个油馍馍毫无顾忌的吃了起来。
就在张家园吃完油馍馍,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喝的时候,一辆绿色的牧马人吉普在他们前边停了下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先是扫视了一眼这支队伍,然后就皱起眉头对田老爹道:“怎么多了一个女人。”
田老爹哼了一声道:“你欠这个女人账也该还了,这些年都是我跟龙川在还账。”
田玉虎没有回答,对田老爹道:“一会你跟老张跟我一辆车,后面还有一辆车,他们三个坐那一辆。”
田老爹看看张龙川,见他没有什么意见,就率先上了田玉虎的这辆车,不等张龙川上去,张寡妇却爬上了车,还对田玉虎道:“你们别想把我丢下。”
田玉虎的脸色阴郁,瞅着张寡妇道:“你想去找死我不拦着。”
张龙川嘿嘿一笑,回头看看张家园,也就上了这辆牧马人,只是他手里的树铲子很长,直挺挺的竖在这辆敞篷牧马人车上,显得非常怪异。
不等田成文跟张家园跟父亲多说一句话,田玉虎一脚油门下去,这辆牧马人就迅速融进车流里去了。
牧马人刚刚走,一辆客货两用车就停在了张家园的身边,开车的是一个浑身羊骚味的中年汉子。
车停下了,也不招呼,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张家园跟田成文两个人。
张家园是一个有一点洁癖的人,这个放羊人身上的味道对他的伤害性很大,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跳上了车斗。
宁愿在后边吹风也不肯享受牧羊人身体气味的伤害。
田成文倒是不在乎,在军队上,煤矿山时间长了,他早就习惯各种人身上散发的味道了,所以他上了车头,才坐下就对牧羊人道:“大哥贵姓啊。”
牧羊人看了田成文一眼,也不说话,一脚油门下去,就急急地追赶田玉虎去了。
车斗上的物资很多,张家园仔细看了,这里最多的工具就是自带电源的钻,其中一个钻头就有张家园胳膊粗的冲击钻最是醒目。
这种钻头一般是装修公司用来凿穿楼板,或者钢筋水泥墙壁用的,力量非常的强悍。
除过各种钻之外,再就是有很多很多的绳子,这些绳子一看就是专业攀岩用的安全绳,虽然只有小指头粗细,就承重力而言,并不比张龙川背着的大绳差。
从村子到龟城,不过六十公里的路途而已。
两辆车行驶了一段时间的柏油路之后,就再一次进了砂石路。砂石路边上布满了巨大的发电风车,有的风车叶片在慢慢的转动,有些风车则一动不动。
车在叶片下穿行,张家园总是觉得那些巨大的风车叶片像是要砸下来一般,每一次风车叶片转动,他就仿佛看到了一柄几十米长的大刀正劈头盖脸的砍了下来。
越是靠近龟城,环境就越是荒凉。
听父亲说,以前这里长了大片大片的沙枣树林,林子非常的大,几乎有上万亩,后来在某些特殊时期,被砍伐掉炼钢了。
每一颗沙枣树的成长速度非常的缓慢,每年五月才发芽,六月开花,九月就已经把叶子落得差不多了,一棵树想要长成大树,动辄就需要几十上百年的时间。
可就是沙枣树一旦开出一串串淡黄色的小花,那香味就会传遍戈壁,因此,这里在很久以前被人称作香川。
过了没有香味的香川,龟城的城墙就隐约在望了,由于戈壁滩上被人种满了向日葵,导致原本荒凉的龟城,就像是伫立在花海中一般。
不过,这些都是假象,继续向前走,脱离了葵花地,烂糟糟的龟城就出现在了张家园的面前。
龟城还是那个熟悉的破烂龟城,只是这一次再看龟城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家伙是活的,随时随地都会扑起来咬人。
客货两用车钻进城门洞子之后,直接来到了一个还算完整的院子里,田玉虎,田老爹,以及张龙川,张寡妇四个人正围着一个桌子喝茶。
张家园背着背包从车上跳下来,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对田玉虎道:“田叔,这些年您就住在这个破院子里吗?”
田玉虎把玩着茶杯似笑非笑的道:“别看是一个破院子,天知道底下藏着什么样的宝贝呢。”
张龙川见田玉虎搪塞自己儿子,就有些不高兴。
“你想说就说,别遮遮掩掩的,这么多年下来,除过顾道人,应该没人比你更熟悉这座老龟城了。
这一次大家都来了,正好把多年的心愿都给了结掉。”
田玉虎看看在座的五个人,抽了口烟,又站起来转了两圈之后才道。
“你们来龟城,不过是求财而已,既然是求财,只要钱财到手,你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么办吧,我给你们每人五十万,你们把这座城忘了怎么样?”
田成文闻言,眼珠子立刻就亮了,一个劲的往他爹跟前凑,希望他老爹能答应这个天大的好建议,这样一来,他们两父子就有一百万的进账,足够他在白银买房成家,并且立业了。
张家园也很是心动,反正他来龟城就是抱着看老龟的心态来的,如果突然多了一百万,老龟不看也罢。
看的出来,田老爹跟张龙川两人都在考虑,然而,谁都没想到,第一个爆发的居然是张寡妇,她腾的一声就站起来了,指着田玉虎的鼻子道:“你做梦!”
田玉虎看着张寡妇愤怒的眼睛,淡淡的道:“我们当年从龟城里得到的财富,换算下来也就五六十万,刚才之所以把你包括进来,就是看在你丈夫张玉江被老龟吞掉的份上才给的,你老老实实的坐着,就有五十万,如果不愿意,就给老子滚蛋,一毛钱都没有。”
到底是当了很多年首富的人,发火的时候颇有些不怒而威的模样,至少,在张家园看来,此时,院子里的气压很低。
张家园这个时候对张大岭这个人更加的关心,他很想知道,这个被顾道人买回来的男人现在的处境到底如何。
至于要钱,还是要继续探险,他把决定权交给了自己的老子,老子的意见,就是他张家园的意见。
所以,当他看到院子里的谈判进入了僵局,就大方的放下背包,准备去龟城别处走走,至少,也要去一趟玄武庙,如果可能,他还想跟顾道人说说话。
“玉虎,别想着独吞,这不是你一个人能享受的财富跟运气。”
张家园循声望去,只见顾道人就站在围墙外边,只露出一个脑袋,面带笑容的跟田老爹跟张龙川打招呼。
顾道人说话了,田玉虎就不说话了,闭上眼睛晒太阳,就像张家园把决定权交给了张龙川一样,他似乎把决定权也交给了顾道人。
顾道人从门口走进来,习惯性的坐在人群里,然后,张家园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说话真正算数的人只有一个——顾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