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迅速裹住这片空间。
好黑。
好难受。
快要无法呼吸了。
黑暗仿佛有实质一般压在身上,每一个动作都困难万分,浓稠粘腻的花香似乎连五官都给糊住,每一下呼吸能吸进肺里的氧气都更加稀薄。
眼前有失真的画面不停重复着。
昏暗的街道,磅礴的暴雨,茫然失措的女孩被背后的人推向疾驰而来的货车。
刺耳的刹车声、尖叫声几乎贯穿耳膜。
然而在重重刺激之后,那个魔鬼般的声音如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你不知道对吧?其实你妈妈一直都知道爸爸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我和我妈妈的存在。”
“你是不是没见过爸爸打她的样子?她是不是经常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你说是为什么呢?”
“多可怜的女人啊,连我妈妈这个情敌都看不下去呢。”
接着画面一转。
她父亲许建出现在眼前,中年男子两鬓微白,双目圆睁,怒气蒸腾着脸颊发红。
啪!
他一巴掌甩在许知白脸上,怒吼贴着耳朵喷涌而来。
“你什么意思!长大了翅膀硬了!连你老子也怀疑起来了是吧?!”
“你妈妈不是自杀的,还能是我推下楼的吗?”
“这么多年对你娇生惯养,结果养出来个白眼狼!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不要。
不要说了。
那些记忆碎片断断续续涌进脑海,一帧一帧循环播放。
许知白艰难地睁开双眼,四肢酸软得像是刚跑完几千米马拉松。
阴沉的夜色里只有几点微弱的星光,眼前被大片大片的白玫瑰花占据,手里捏着的那只玫瑰花缠绕住她的手臂,还在缓慢地生长。
花刺扎进血肉,花香越来越浓郁,花叶抖动的轻响像是贴在耳边的软语呢喃。
留下来吧——
你看这个世界多不公平——
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创造一个公平的世界——
许知白眸光微颤。
公平?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眼底露出一抹遗憾的神色。
“故事编得挺好的。”
许知白伸手扯住玫瑰花枝,花刺扎得手掌鲜血淋漓,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猛地用力一把扯下花枝。
那些花枝紧紧缠绕在皮肤上,扯下来时不可避免带出大片的血肉。
溅出的鲜血有几滴沾到许知白苍白的脸上,有一滴刚好落在眼尾,视线也染上一点鲜红。
落在地上的玫瑰花迅速枯萎,眨眼间花朵连带着花枝全部枯黄萎缩成一片枯涸的干枝,风一吹就化成飞灰消失。
“不过,我这人嘛——”许知白俯身,视线和玫瑰花持平,手里还握着那把顺来的手术刀。
“从来不奢求什么公平。”
“也不可能忍气吞声那么多年。”
手术刀刺进土壤,把她面前的一株玫瑰花连根刨出。
那株玫瑰花刚脱离土壤,就像之前那株被扯下来的玫瑰花一样,迅速枯萎消失。
跟猜想的差不多,这些花朵跟寻常植物一样,需要养料才能生存,甚至生存条件更苛刻,一脱离养分就立刻枯萎。
“你说,半个小时,够不够我挖光你们?”
在她附近的玫瑰花听到这句话,花枝一颤,叶片收拢起来裹住花枝,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浓稠的花香猛地停滞。
许知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处于一片黑暗中,寒气混着腥臭扑了她满头满脸。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好不容易摸到门口的开关。
灯光恢复的瞬间,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手中的玫瑰花已经枯萎,被她那口气直接吹成了灰。
那具开膛的尸体静静躺在房间中央。
许知白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耳膜,脚步略有些虚浮。
床头的信息很明显。
倒计时还剩最后10分钟。
她想了想,还是原路返回之前呆过的病房,房间里空空荡荡,那束玫瑰花好好地放在床头。
除了被她掀开的被子,其他被许蔚蔚破坏的东西都好端端放在原处,仿佛根本没有被动过。
许知白眨眨眼,露出了然的神色,召唤出虚拟界面,直接点击提交答案。
死者:陈芬。
凶手:陈芬丈夫。
屏幕上刚显示出提交成功,她耳边就听到了机械的电子音。
【恭喜玩家许知白成功抓到凶手,副本解锁度0%,奖励已发放至你的账户,请注意查收。】
【恭喜玩家刷新副本解锁度记录,奖励:1000蓝月币。
获得称号“脑补推理家”:哇哦!我破案就是全靠脑补,你能咋滴~】
如果只看表面,这个副本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的不公平了。
许蔚蔚碰到玫瑰花是被缠绕全身,动弹不得,而她拿着玫瑰花却被拉进另一个空间,玫瑰花扬言要帮她声张正义。
死者陈芬是她的护工,人物关系以及家庭关系全是她知道的,丈夫经常家暴,酒后还容易下死手。
但如果根本就没有许蔚蔚这个人存在,也就谈不上什么公不公平了。
她的存在只是用来迷惑视听的npc而已。
还好这个副本还算良心,被识破之后抹除了许蔚蔚存在的痕迹。
那——如果副本再难一点,不仅增加记忆的真实度,还增加人物真实感,再创造一个让人舒实无比的生活环境呢?
她还能这么坚定地走出幻境吗?
接着,许知白眼前一花,待看清楚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
【请玩家根据提示前往大厅,勿在通关口逗留。】
白雾里浮现出一条长长的接引线。
朦朦胧胧的白雾里,黑色小兽趴在青年肩上,小爪子扒拉着自己的耳朵,似乎终于意识到一千万找不回来了,它声音也耷拉下来。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这些副本我们都去过了。”
青年伸手推了一下眼镜,雾气再浓郁也没有沾染金丝眼镜分毫,边缘透着锋利的锐光。
他沉默地盯着许知白离开的方向。
小兽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耳朵竖起来:“你想跟着她吗?确实是得跟着,她还欠我们一千万呢,可不能轻易死了。”
这话并没有激起青年的任何情绪,仿佛之前那个为了钱动刀子的不是他。
他动了动手腕,微微侧头,冷淡的声音在雾气里透着凉薄的危险气息。
“她的心脏一定很漂亮。”
“哈!”肩上小兽舔爪子的动作猛地顿住,尾巴上的毛直接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