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蓉楼包间里,我找到了老刘头。
老刘头也是不讲究,没等我来,自己已经开吃了。满嘴流油,他五十来岁,是个半老的年纪,鬓发花白,穿的体面。
早年挨过批斗的苦,也落下病根,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六十多。
他走的阴阳行,跟我不是一个路子。南茅北马,他是茅山术的传人,见我来了,筷子也没放下,招呼着让我坐。
我一边答应,一边眼睛盯着另一边的人看。那人看上去二十七八,穿着一身白西装、黑衬衣,中规中矩,脸是不太正常的白,而更怪异的是他面前的茶杯,里面放着一片柳叶。
“这位是……”我向老刘头看去,他可没说还有别人。
老刘头放下筷子对我说:“嘿,小柳爷,他还需要我给你介绍?您再仔细看看?”
那人也不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向我伸出手来:“小柳子,换了张脸,就不认得我了?”
卧槽!
听到他的声音,我十足打了个哆嗦。连忙跟他握了握手,一下子拘谨了起来:“七、七爷,您怎么上来了?”
“呵呵,跟你没关系。好久没见你下去,我有事上来一趟,顺便来看看你。”白西装的青年人笑眯眯地说,但我听到他这番话,干笑两声,一时不知该作什么。
我心里想的是:要命了,他怎么来了?老刘头还认识七爷?
我实在有些怕得罪他,不如这么说,但凡活着的人,就没有不怕他的!
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点头说好。
我们三个可以说是各怀心思地寒暄一番,老刘头先把话题拉到了正题上,把酒杯一放,道:“小柳爷,咱南茅北马之间,也是打了几百年的交道。虽然我跟你个人交情不错,但规矩还是规矩。”
我也点头:“拿鬼收妖,你们茅山比我在行。这次是我请你,价钱你开就好。”
其实老刘头说的话是比较客气的,南茅北马打的交道要论起来,其实都是流血的交道。出马出的是什么?是胡黄白柳灰,是仙家,放他们茅山教眼里,那就是妖精。
几百年来啊,两派是没少发生冲突,你来我往啊,谁也没能奈何谁。
恰好那时,赶上了华夏大地遭遇外族磨难。国难当头,为了救国图存,两边放下彼此恩怨,都参与到抗战的大潮中去了。
两边人的第一次合作,其实也在那个时候。那时候,抗战到了末期,某岛上还没升起第二轮太阳,倭人急眼了,想玉石俱焚,在华夏大地上唤醒了天地间的第一邪尸:女魃!
那次事件掀动整个华夏阴阳道,南茅北马联手出击,把长白山修行的大仙、酆都上来的罗刹都请了出来。
最终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女魃’被重新封进一口黑木血棺之中。而南茅北马经此一战,彻底元气大伤,也没了相互攻讦的气力。
况且在女魃一战中,多少对对方少了些成见,多了些惺惺相惜。于是双方各自回自己的地盘休养生息,并定下个不成文的规矩。
南茅不上白山黑水,北马不出山海雄关。
老刘头喝了一杯白酒,从开始到现在,估计喝了少说也有二两了,说话都有些大舌头起来,他咂巴几下嘴说:“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小柳爷。收鬼拿妖,我的老本行,这你放心,而且我还不白拿你的钱……嗝!但有件事,我得问清楚,小柳爷你掺和进这件事来,不会是看上了那件东西了吧?”
我闻言一愣,刚想问‘什么东西?’又听老刘头补充了一句:“那件东西是啥,我不能明说。但你要是真看上了,那可就麻烦了……”
听老刘头这么说,我心里也一阵纳闷,这老刘头不是喝糊涂了吧?我帮叶倩倩,也就为了一万块辛苦费,能看中什么?
“没有,我就是做了一单出马生意,没什么看中的东西。”我很坦然地说。
“当真?”老刘头问。
我道:“我还能骗你?”
老刘头扭头看向了拿着茶杯喝茶的七爷,七爷微微点了点头:“他没说谎。”
卧槽?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才看到七爷手里拿着一支令签。就是古代衙门里,用来给下属派发任务的那种黑头红板的令签。
而这支令签在阴阳行当里还有个名称:判官签。
判官签下,按令拿人!判官签前,如镜高悬!
这东西在阴阳行当中赫赫有名,对方是不是在说谎,手握判官签,就能一清二楚!
我没想到七爷居然会用判官签对付我,更没想到老刘头居然和七爷一起领了判官签的案子。我心里一个激灵:这是要出大事啊!
老刘头这才拱手道歉:“对不住啊,小柳爷。这事儿,影响不小,只能让七爷一起来着,得罪得罪。就这么着,那个女鬼的事,我免费替你收拾,就当给你赔罪。”
我心说你个老东西,有判官签在也不事先跟我通个气。幸亏我没做什么不光彩的事,否则还不得被七爷给拿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我忍不住好奇,扭头去问七爷,想从他口中挖出些信息来。
但七爷一脸面无表情地喝着柳叶茶,手一晃,判官签已经收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他说:“小柳子,你知道规矩。判官签的事,如果与你无关最好不要多问。问多了麻烦,我说多了麻烦,你听多了也招麻烦。”
说完这句话,七爷就不再开口了。我吃了个闭门羹,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
判官签下,按令拿人。七爷亲出,这事小不了。
一餐饭吃的草草,饭后老刘头把我送到芙蓉楼外,对我说:“小柳爷,咱们这市里现在是风云际会啊。你看连七爷,判官签都出来了,不让你知道,也是为你好。我现在是走不脱,已经被卷里边了,但你放心,那个女鬼的事,我一定给你处理了。”
我摆手说:“那个女鬼的事,倒还是小事,你出马我放一百个心。但还有个要命的东西,我的本事有些难处理……你在电话里也说,缠上我的不止一个阴灵,老刘,你是不是知道那子母凶煞的事?”
老刘头连忙摇头:“我哪那么神通广大?那是七爷说的。啧…怎么,还真有个更凶的东西?子母凶煞,那东西又邪又凶,没看过,我也没那把握。要不你去求求七爷?”
别说,看见七爷的时候,我还真转过这念头。他要是肯帮忙,那什么小鬼女鬼都是小菜一碟。
但也就转转这念头,请他出手?想也别想。
“七爷这次是接了判官签,办案子来的。请他出手抓个女鬼凶煞,我可没那么大面子。算了,他办他的案,我出我的马,井水不犯河水。”我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自嘲道。
老刘头也没再多说,拍了拍我的肩膀,答应我会去医院看黄庭军,然后回了包间。
我又打车回了警局去接叶倩倩,我刚到,叶倩倩刚刚好从警局里出来,把她送出来的还有老王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