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实际上,京城内粮价居高不下,名义上的大老板叫门天子朱祁镇还真就拿不到几个钱。
皇庄虽说是皇室直营的产业,能量却也不足以垄断整个京城的粮价。
还是要靠勋贵、明公、巨贾们多方齐力配合,最终才能让通惠河莫名堵塞,直到眼下,区区一天路程都得兵部尚书于谦自己亲自去疏通。
甚至还不一定能疏通得了!
“皇宫内,各大宫或多或少都分润到了一些好处,其中以乾宁、乾清二宫吃的油水最多,慈宁宫藏得很好,却也没少拿。”
“如今城中百姓,真可谓是怨声载道,都知道是皇家人带头收割,此次于谦大人代表皇室去疏通通惠河,在百姓眼中看来或许不过是做戏罢了。”
“人心不在,于谦大人到底能否疏通通惠河,把粮食运进京城,恐怕是……”
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账目,兴安双目低垂,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此地人多而杂,此事又牵扯甚多,指不定就会被哪个听过去,然后闹出点风波来。
朱钰听的是心烦气躁,眉头紧皱,看着刑场上被拖出来的那几十个死刑犯,心里暗自叹气。
杀的人还是太少了!
再多杀一些,让新人换旧人,才能让这大明的气象,不再像如今这么难堪。
敲山震虎,换做其他人或许有用,对这些肆无忌惮的勋贵、明公而言,还是直接砍头效果来的好些。
不然总有人占着自己出身高贵、地位不俗,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趴在老百姓的身上敲骨吸髓!
“有其他办法把粮食运进京城吗?眼下外敌近在眼前,京城一日缺粮,大明便一日不安,京城绝不可缺粮!”
见殿下终于明白了这些个狗皮叨叨的事情里头,到底有多深的水。
户部尚书金濂靠近过来两步,微微俯下身子,小声说道:“其实于大人并非没有考虑过其中玄机。”
“但依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是想办法疏通通惠河。”
“若是能打通,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最多不过是些吸血虫少吸点血罢了。”
“而若是没办法将这粮食运到京城……就只能是让来援军队,自行去各大粮仓取粮。”
“如此一来,粮食问题同样能解决,只是这军规军纪怕是要遭,到时必然是少不了……”
摇摇头,金濂依旧是点到为止。
然而他的意思,周围能听见这话音的其他人,心里头都很清楚。
朱钰曾经作为兵王,对这些军队的门道更是明白,自然很清楚古代大头兵,尤其是新兵部队,与土匪之间就只有一线之差。
若是放纵他们自己去取粮食,到时候怕是少不了烧杀抢掠,而做下这一切的大头兵吃到了甜头,后面又怎可能乖乖听话,遵守军规军纪?
闹到最后,怕是和土匪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若是无法将粮食运到京城,也就只能如此了。
否则情况只会更糟!
这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朱钰总算明白了为何于谦偏偏要在这时候跑去亲自督战,想方设法的疏通通惠河。
他这是想要以更利于江山社稷的方式打通这一应关卡,将粮食输送到京城之内满足军队之需。
可惜,所有人都沉浸在大明必胜,大明如此强大,区区野蛮人不过如此的美梦之中。
或许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信,瓦剌不过是些野蛮人罢了,真的能打到京城?
在这种心态之下,哪怕有土木堡之变近在眼前,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太监宦官带来的灾难,而非大明本身出了问题。
于是都各自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谋取私利,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吸的这点血,真的会把大明给吸垮!
朱钰目光深沉,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否则也成不了兵王。
经过这么一番点拨,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立即意识到于谦面对的形势有多么严峻。
这通惠河的莫名堵塞,怕是直到最后于谦都疏通不了。
而想要疏通,就必须得采用些非常的办法……
朱钰眼中闪过杀意,重重拍了一下身边兴安的肩膀。
“还记得孤方才与你说的吗?”
“去吧,带着腰牌去找于大人,不过在去之前,你先去锦衣卫驻地,把锦衣卫一同带去!”
“就说是孤的意思,任何阻挠之人,通通杀无赦!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挂在通州显眼处示众!”
兴安惊的大汗淋漓,浑身不由颤抖起来,咬着牙,小声吐出几个字来。
“殿下,连皇庄的人……也都砍头吗?”
朱钰重重点头。
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说的话。
“任何阻挠之人,一个不留!若有人问起,你就出示腰牌,说是孤的意思!若有人不认,你就让锦衣卫杀人,杀到他们睁开眼为止!”
话音落下,声音不算大,却显得极为坚定,听得周围几人面色发白,郕王这杀性未免有些太过骇人。
金濂眨眨眼,最初的震撼过去,心里反倒松了口气,郕王能有如此魄力,对眼下的大明而言,倒也不是件坏事。
兴安不敢再说,俯首领命而去,等走出了人群,立即叫来一匹快马,朝着锦衣卫驻地的方向奔驰而去。
朱钰眼神凌厉,目光扫过身边人,看得他们纷纷低下头来,不敢与之对视。
皇帝能坏事,能带偏整个朝廷风气,同样能以一己之力,将风气给带回来!
都说新皇新气象,如今他要做的,就是要下狠手,把那些歪风邪气,通通都给扫出去,清理干净!
哪怕在这过程里,要流再多的血,杀太多的人,也绝不手软!
而今之过,利在千秋!
实在是眼下大明皇室,带头收割自家老百姓,出卖自家军火,太过愚蠢!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下点猛药,根本就无法祛病!
都说重病要用猛药来治,不外如是!
金濂低头遮掩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异彩。
忽然悄悄向不远处退去,经过王直身边,脚步不停,两人很快便消失不见,到角落里头窃窃私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