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很久没有过这种温馨的场面了。
自从负债以后,我每天睁眼睛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算计今天需要赚出来多少钱,才能还上一天的债务,以及一家三口的生存费用。
没错,就是生存。
我爸的药费,是支撑他不那么迷糊的根本;秦江的交通伙食费,这是他求学所需最基本的费用支出,还有我白天工作时的外卖费用;除此之外,我不敢奢求别的。
就是这样,在很多人眼中,较为低廉的支出,都要我算计又算计,差一点将我压垮。
像眼下这种温馨又温暖的场面,我想都不敢想,下班以后,做好饭,去公园把我爸找回来,然后把他锁在屋里,囫囵吃上那么一口,就去代驾;
有时候赶上业务洽谈,公司加班,我连家都顾不上回,跟社区刘大妈言语一声,拜托她帮忙照顾一下我爸,然后给秦江转三十,用来吃晚饭,便匆匆的开始代驾之旅。
如果不是沐青让我意外受伤,就算天上下刀子,我都不会断掉代驾的工作。
最严重一次,我39度重感冒,发烧烧得我视线都有些模糊,就算如此,算过停止一天代驾的代价后,我依旧强顶着迷糊的脑袋,替人开车。
要不是赶上凌晨交警查酒驾,发现我得情况不对劲,强制让我休息,或许那天我就会告别这个纷扰的世界......带着一个喝大了的倒霉蛋。
因为当时是直播,我的事情被很多网友关注,因此我们代驾平台专门出了一条新规,身体不适者(如重感冒等),不得参与代驾,发现之后,平台会立即取消代驾资格。
彼时,我还因为这事儿,在短视频平台小火了一把,有觉着我生活不易,对我抱有可怜的;有觉着我自己作死还得带上别人,不负责任的;更多的,则是一群家中面临困境,与我产生共情情绪的......
旧事上心,不觉心酸,我反而笑出了声儿。
也是这阵笑声,打断了正在侃大山的二人。
“您跟那儿傻笑什么呢?”这是沐青。
“小子,你丫是不是听人青丫头还单身,动了心?”我爸这个时候无比清醒,“我跟你说,心动你丫得赶紧心动,我瞧这丫头是顶好一人儿,能处。”
“老头儿,您跟这儿乱点什么鸳鸯谱呢。”
甭管我爸现在清醒也好,糊涂也罢,我得赶紧断了他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我跟沐青的家境相差太多,这是其一。
要知道,王露还跟我好那会儿,她家都死活瞧不上我们家。不是实现双方家庭提高阶层,抑或维持当下阶层不变的婚姻,是很多北京家庭所不能接受的。
再者,没有人比我要了解自身情况,我整个儿一三无一有青年(没房、没车、没存款,有外债),根本就没心思去想什么风花雪月的狗屁爱情故事。
沐青这样的姑娘,在我看来,根本就是我连‘望’都不能‘望’的存在!
“就是啊叔叔,您在这儿想什么呢。”沐青大大方方的说道:“我跟您家小子,纯纯就是朋友,我可是把他当哥们儿处的......说句不中听的,您可不能急眼,我们俩呀,是真的不合适。”
“朋友?您还真高抬我了。”我小声感慨了一句,没有任何情绪掺杂。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我跟沐青,注定了这辈子不会产生任何交集。这次听她承认我们是朋友,在我心里,真真儿就觉着她高抬了我。
“秦洛,你丫什么意思,什么叫我高抬你了,刺儿人也没有这么刺儿的吧?”
“......”
她耳朵这么好使的吗?
我明明足够小声了!
“臭小子,瞧你不争气的样儿。”我爸接过了话茬儿,“顶好一姑娘,偏偏让你处成了朋友。”
‘我怀疑你们在针对我,我有证据。’这次,我没敢嘀咕出声,只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老头儿,吃完了抓紧歇着吧,趁着清醒,乖乖把药吃了哈......赶明儿我带你去复查的时候,您要保持现在这样,大夫也能少给您开点药不是?”
听完这话,我爸果然不再纠缠我,只见他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我得赶紧恢复,要不这点家底儿又都得交医院去了。”
说完,他自己走回了房间。
看着我爸的身影,沐青不无感慨的说:“原来能算计这回事儿都是遗传的。”
“不是遗传,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家,都会算计。”
“......抱歉,当我没说。”
“没事儿,习惯了。”
没了老爷子在桌上活跃气氛,我跟沐青开始陷入沉默。
我是觉着,自己跟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我也没有社交牛逼症,根本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而她,大抵也是如此。
我们只好默默地吃着饭。
直到秦江开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