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重文。
礼部侍郎每年都会举办一场这样的诗会,不论身份地位,只要是读书人,即便是寒门学子也可参加,可谓是每年最无门第之见的一场盛事。
而各家贵女也往往会来凑个热闹,若是有年纪正好的,便暗暗观察,寻门好亲事。
沈寒羽由着玲珑为她打扮,出门时,便见秦氏母女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她记得,以往沈寒羽从未与她同一辆马车出过门。但眼下,旁边又没有第二辆。
沈寒安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罗裙,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姿容娇丽。远远瞧见沈寒羽出来了,却站在原地不动,她咬了咬下唇,道:“呆子,还不快上马车?”
这是要与她同乘一驾了?沈寒羽欣然领情,福了福身子,道:“来啦,阿姐。”
这还是沈寒羽头一回穿这样嫩的颜色。不过颜色不打紧,她如今好歹是个少女的身份,越鲜嫩越好。她看了看沈寒安时不时掀帘子看窗外,便知道她心中还是别扭,或者说,还是不习惯对自己展现善意。沈寒羽便主动找话题,一来二去的,沈寒安的神色也自然了些。
不多时,马车就停了。
礼部尚书府的门口同时停着好几辆马车,是各家的贵胄子弟,自然,还有不少家境贫寒的读书人。
见侯府的马车来了,便有人朝这边看了一眼,才同秦氏和沈寒安打过招呼,看到紧随其后下车的沈寒羽,那人便低低惊叹了一声。
周围人的视线聚拢过来,投射在沈寒羽身上,有初见者的惊艳,也有旧相识的不可置信。
随即,那些闲言碎语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她怎么敢来?”
“是啊,一年多了,她早已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她素日躲在府里不敢出门的,今日怎么竟还来了这里?”
窃窃私语声多了,一旁不认得她的几个人,看向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鄙夷起来。
沈寒羽不在乎这些。
她跟在沈寒安身后,缓步跨进门,一身粉色裙装将她的纤瘦背影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一阵风吹过,衣衫舞动,越发显得纤腰盈盈一握。她下巴微微抬着,脖颈纤长白皙,宛若天鹅般优雅无双。不知为何,身后的议论声不自觉小了下去。
秦氏与几位贵妇坐在一起喝茶,而沈寒安则被几个手帕交拉着一同闲话。说了没几句,她身旁的徐蓉蓉忍不住道:“寒安,她怎么来了?”
沈寒安愣了愣,回头看了沈寒羽一眼,日光下,沈寒羽像是彻底摆脱了以往瑟缩的形象,走得抬头挺胸,身姿曼妙倾人,优雅无双。
她嘴角勾起一个笑来,道:“妹妹在府中窝了多日了,今日难得出来散散心。”
她这样的姿态实属少见。
徐蓉蓉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寒安,你就是太善良。她这样的人,只会败坏你家的脸面。”
沈寒安面色有些难看。平日里她与沈寒羽关系说不上亲近,自己这些手帕交怕嘲讽时伤到她的脸面,也不怎么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可如今自己与妹妹关系亲近了,怎么反倒有这样的话了?
她走上前,亲亲热热地拉过沈寒羽的手,道:“蓉蓉,她是我的妹妹。侯府同气连枝,你不能说这样的话。”
徐蓉蓉被噎了一下,心中认定沈寒安今日是吃错了药,或者说,被沈寒羽蛊惑了。她心中越发不平,眼珠子转了转,瞧着年轻人们大多聚在花园中,有心为沈寒安出头,便故意提高了音量:“羽妹妹。”
当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沈寒羽自然也听见了,方才徐蓉蓉是当着她的面说的那些话,她本不欲纠缠,徐蓉蓉倒是不依不饶了。徐蓉蓉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她与徐蓉蓉自然是不熟的,也决当不上她这“妹妹”二字。一旁的沈寒安有些焦急,道:“蓉蓉,干嘛呀!”
沈寒羽按了按嫡姐的手,对她笑了笑,道:“阿姐,没事。”
“蓉蓉姐姐好。羽素来同不熟,不知姐姐唤我何事?”
徐蓉蓉假意笑道:“这一年来鲜少见你出门。今日诗会,来的都是喜欢吟诗作对的。倒是不知羽妹妹也有此文采,不如让我们见识一下,妹妹的才情?”
一旁有少女帮腔道:“是啊,沈寒羽,你也来作一首诗听听。”
沈寒羽面上没有半分窘迫之色。她看着徐蓉蓉,道:“照蓉蓉姐姐的说法,在场诸位应当都是才子才女了?妹妹年纪还小,没什么见识呢,不如姐姐让我见识一下,什么叫七步成诗?”
徐蓉蓉面色一僵,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沈寒安。
她与沈寒安交好,因此对沈寒羽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的,可如今沈寒羽这伶牙俐齿的表现,可与沈寒安所言全然不符。
听到这边的动静,不少人聚了过来。
徐蓉蓉哪里有什么七步成诗的才情?沈寒安为好友解围道:“羽不可无礼,今日诸多有才之士在场,万不可胡闹。”
沈寒羽倒是从善如流,没再与徐蓉蓉作口舌之争。她看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朗声道:“今日诗会乃盛事一场,诸位交流诗词自是酣畅淋漓,只不过,诗文或可看出才情,但论聪慧与否,却不可只以诗文评判。”
现场静了一瞬,立刻便有一位公子出言询问:“此话倒是新奇,那你倒是说说,该以什么评判?”
沈寒羽微微一笑,道:“该以智商评判。”
在在场众人的议论声中,沈寒羽从玲珑手中接过一张纸,在亭中正中的石桌上摊开,道:“此物名为数独。”
那纸上以九橫行、九纵列画分为八十一个格子,沈寒羽以笔蘸墨,在其上填了几个数字,道:“这几个便是已知数字,解题条件便是在余下的空格中填入一至九之间的数,使每个数在每一行、每一列和每一宫中只出现一次。”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道:“谁愿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