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仍然用那种温柔的目光看着她，目光所及之处，处处生花，沈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的问出这个问题，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她仍然在心里，有一些期许，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沈瑶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

程子易愣了一下，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那个，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说，我很高兴，瑶姐你能在这个时候，突然对我放下了芥蒂，愿意把我当做你的朋友，所以，我真的真的觉得很荣幸。”

沈瑶有些说不上来的不服气，她忍不住又问到：“就是这样吗？就是这个意思吗？”

程子易似乎是更加纠结了，他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碰一碰沈瑶，但是可能又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放了回去。

他认认真真的回答道：“是啊，瑶姐，你能把我当做朋友，能对我这样亲昵，我很高兴。”

又是这样，沈瑶简直要控制不住心头突如其来的暴虐，想要一下子戳破这一层窗户纸，好好的逼问一下程子易。

——你知道你所谓的“朋友”，在我眼里是什么吗？

——真的会和“朋友”，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吗？

——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懂得人情世故呢？

好在这样的想法，只是过了一秒钟，沈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她深呼吸，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说道：“嗯……我们是朋友。”

是不是朋友的，沈瑶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一眼就心动的人，怎么可能做的了朋友呢？这话说出来不知道究竟是骗得过谁了。

但是，如果把这些事情都说破了，那么，事情会向着什么样的的方向发展呢？

沈遥仔细的想了想，总归不是什么好的方向。

一个是程子易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是往后，还是会一直躲着她。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两个人，会因为她的这个问题，马上就会决裂。

程子易应该不是什么特别不懂情理的人，所以，应该会以后，会在工作范围之外，对她保持绝对的距离。

这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吗？沈遥在电光火石之间，思考了一时冲动之后，极有可能带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然后决定什么都不说。

她努力的把刚才的那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咽了下去，然后拼尽全力，挤出来一个并不怎么可以称得上是笑容的笑容，然后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没什么别的意思了，只不过，不好意思啊，我看到你总是想起我弟弟，忍不住就代入姐姐的角色了。”

程子易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这番说辞，反而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没事儿的瑶姐，你能拿我当弟弟，我也会很高兴啊。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心态，未免太服老了吧，你明明还是个二十多岁的美少女啊，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定位设定成一个老阿姨啊？！”

沈遥忍不住一愣。

如果刚刚是二十岁出头，把自己的定位设定为青春貌美的无敌美少女，似乎也是没有什么违和感的，毕竟还是个刚刚毕业，甚至还没有毕业的年轻人，在很多事情上面，还是可以被原谅的状态，但是，一旦过了二十六岁，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很多人的人生，在二十六岁这个并不算权威的分水岭上，被分成了两类。

有的事业小成，然后结婚生子，过上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有的忙于事业，选择做一个金字塔顶尖的女强人。

还有的，就像是沈遥这个样子，一事无成，一无是处，还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反驳程子易道：“我都快要三十岁了，还把自己当成什么青春无敌的小姑娘，说出去，都怕被人给笑话。”

程子易反而不服气，认认真真的讲述他的那套歪理，“瑶姐，你这样说不对，女孩子，哪怕是到了八十岁，也是应该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的。”

沈遥被他的理论都笑了，忍不住笑着嘲讽道：“可别说这个了，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油腻的土味情话啊？这种话，去哄一哄你的女友粉们吧，瑶姐年纪大了，内心有了铜墙铁壁，实在是听不得这种话了。”

程子易反而认真起来，他盯着沈遥的眼睛，非常、非常认真的强调道：“可是啊，瑶姐，我说的这一切，都是认真的。”

沈遥被他盯得实在是满心不自在，只好把眼睛别开，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可能是因为我们有代沟吧，我毕竟是年纪大了。”

程子易像是意识不到，沈遥已经完全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了一般，仍然抓着这件事不放，“瑶姐，你不要老是强调你年纪大了好不好？你根本没有年纪很大，也没有什么代沟，你只是经历过什么，所以不肯相信爱情了。”

沈遥听他这样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不敢相信爱情的。

这些事情，到底是她心头上始终扎着的一根刺，哪怕程子易不知道这根刺扎在她的心上，哪怕程子易甚至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她都是克制不住的痛的想要发抖，想要逃避，想要移情怨恨眼前的青年人。

好在沈遥的肚子，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叫了起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如果是在平常，肯定让沈遥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底缝里去，当鸵鸟吧头都埋起来。

然而在这种时候，叫嚣着“空城计”的肚子，反而给她带来了逃避的好理由。

“瑶姐，你饿了吗？”

沈遥克制着自己的声音，点点头，说道：“嗯，我要先吃饭了。”

程子易有些疑惑的看了沈遥一眼，直觉中觉得沈遥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沈遥到底是哪里有些不对，只好傻愣愣的把排骨递给沈遥，说道：“那……那你就先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沈遥接过程子易手上，放了满满一碗排骨焖饭的大碗，点点头，回应道：“谢谢你，我先去吃饭了。”

她慢慢的关上门，把程子易关在了门外面，她能觉察到青年人的目光，疑惑的、探究的、温柔的，她觉得鼻头一酸，但是却没有泪意。

说起来也是矫情，但是毕竟对于她来说，那些经历代表着她兵荒马乱、又疼痛难忍的过往时光。

桌子上的排骨，被沈遥随意的摆放着，热气原本蒸腾盘旋飞升而起，然而慢慢的、慢慢的白雾散去，独属于肉类的腥味散发出来，带着生姜大蒜八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没有了让人想吃下去的欲望。

沈遥的肚子仍旧在“咕咕咕咕”的叫嚣着，似乎是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沈遥却一口都吃不下去。她想起她的过去，想起那个她极力遗忘，却还是忘不掉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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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几年之前，沈遥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那个时候，她虽然也不擅长和人交往，但是，也只不过是一个比较内向的小姑娘罢了。朋友到底还是有的，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食堂吃饭，也能有人和自己手挽手去上厕所。

生活不算是精彩，到底是平静的，平静的生活最容易滋生出内心的不满足，尤其是孤独。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遥喜欢上一个人，那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青春期的少女们，不少是喜欢他的。

作为一个风云人物，沈遥很容易从别人那里听到他的消息，今天和谁谁谁大家遭到了处分，明天又是什么篮球比赛得了一等奖。

那个人的校园生活，似乎是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为什么那个人，可以这样的张扬恣意，随心所欲。

他就像是太阳一样光彩夺目。

沈遥按住自己的胸膛，听到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这可能就是喜欢吧。

年少的喜欢，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讲道理，只不过是凭借着惊鸿一瞥，白衣少年就成了她心头的白月光，避无可避，想起来都会觉得喜欢的快要心悸。

——“沈遥，你喜欢他嘛？”那个时候，她的朋友这样问她。

她像是被拆穿了心事一般，黄慌忙否认，“没有，只不过是听到别人说了，觉得还挺好奇的，就……嗯，真的只是好奇而已了。”

——“那就好，不要喜欢那种人，他们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对于这种人，我们可是千万要远离的。”

那个时候，她的朋友也是这样劝说她的，她傻傻的跟着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啊？”

——“直觉吧，感觉这种动不动就要挑战校规来耍帅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沈遥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反驳道：“不会的，那样好看的人，一定是有很温柔很温柔的内心的。”

其实那个时候，也是有人对她提出过这样的警示，不要去好奇那个人的生活，不要去尝试靠近他，你这是在走向毁灭啊，你在作茧自缚。

她没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