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钟头后,叶蓁帮花雅洗尽眉毛上的草木灰,端来一盆水,放在她的面前,道:“你看看,是否具有雏形了?”
花雅望着水中波光粼粼的倒影,雾眸迷蒙,泪水隐隐,她捧着盆,抬头,哽咽道:“谢谢你,蓁儿妹妹。”
叶蓁浅笑,将禁忌事宜再次叙述了一遍,就看见花婶子和李婶子走了进来。
见到花雅起身,花婶子惊讶的走过来,看着她眉头上的青黑,惊喜的扯着李婆子:“老婆子,你快过来看。”
李婶子凑过来,发现眉中间的空隙填补上了,就像有眉毛一样,可是靠近细看,却发现上面没有一根眉毛。
这可真是稀罕呀!
乡下人家,哪见过这种手段,顿时拉着叶蓁,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见自己娘亲如此,花雅无奈,看着叶蓁生无可恋的小脸,拉过花婶子,低声说道:“娘,蓁儿妹妹忙活了这么久,一定累坏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咱们一定要好好感谢蓁儿妹妹。”
“就你知道,娘和李婶子早就做好了。”花婶子睨了她一眼,嘴角带笑,“我现在就把晚饭拿过来。”
晚饭很丰盛,不仅人手一份面条,面条上面还加了一个鸡蛋,另外还煎了几个饼子。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多做了一点,反正男人们也不回来,咱们仨儿就敞开肚皮吃!”花婶子和李婶子坐到饭桌上,花雅拉起叶蓁,就往自己的凳子上按。
“哎哟,雅儿,对面有位置,你为何不让叶蓁丫头坐对面,反而和你一道坐呢?”李婶子看到,笑着调侃。
“我怕蓁儿妹妹拘束,跟我坐一起,我可以帮她夹菜。”花雅咧嘴一笑,也不嫌弃叶蓁身上的衣服破旧,一口一个妹妹的,帮她夹菜。
叶蓁话不多,除了跟花雅道谢,就听着花婶子和李婶子两人扯皮八卦。
日薄西山,云层上被晚霞染红,叶蓁知道,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于是起身道别。
见她要走,花雅一怔,立刻跑到厨房,将多余的饼子全部打包,拿给叶蓁:“这些是我娘今天做的,你带回去,饿的时候就多吃一点。”
叶蓁一顿,望向花婶子。
花婶子朝她点头,和蔼的说道:“拿着吧,这也算我们一点心意。”
叶蓁点头,道谢,转身走出花家。
看着她的背影,花婶子和李婶子对视一眼,道:“这孩子当真可怜,明明生的一副上好的相貌,超然的气质,却偏遭受这样的苦楚。”
一时间,两人皆对叶蓁产生怜悯。
“娘,你们说什么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瞧着蓁儿妹妹也绝不是池中之物,日后定有自己的造化。”
“是是是,雅儿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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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光景很美,即便到了严冬,还有青松不老。
踏着霞光,叶蓁回到叶家。
叶家静悄悄的,无论是叶三娘还是叶萦,都不知所踪。
不在好呀,在的话这包饼子,就不能藏进自己的屋子里。
叶蓁暗暗窃喜。
只是,她刚走到屋子里头,就听到对面的屋子里传来“哐当”一声。
她驻足细听,这是东西摔碎的声音,还伴随着男人的粗鲁的喘息声和女子低低的哭声。
这是什么情况?
她刚走出来,就看到对面的屋子大门打开,跑出一个壮硕的男人。
叶蓁的心凝重起来,这人她太熟悉了,不就是叶三娘的男人?
他做了什么?
叶三娘的男人急匆匆的,没有看到叶蓁,就往外面跑去。
等他跑远,叶蓁才冲向对面的院子。
可这一见,她整个人的气血就飙了起来。
只见兰花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坐在床脚下,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低低哭泣。
她的脚边,是一个破碎的瓶子,洋洋洒洒的落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不用想,叶蓁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走到兰花身边,蹲下,语气沉痛:“兰花姐,你、你怎么样了?”
兰花抬头,一双眼睛早已红肿不堪,泪水挂满她的脸庞,左边是一个巴掌的印子,嘴角也溢出血液,看上去是被打了。
兰花惊恐羞愤的看着叶蓁,眼中透着绝望,没有说话。
“兰花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叶蓁握着兰花的肩膀,将她扶到床边,连走带跑,将屋子的大门关住,“叶三娘和叶萦呢?”
“她们去皇城的叶府了……我、我没脸活了!”兰花呜呜,掩面而泣。
“禽兽!”叶蓁愤怒极了,她看着兰花,欲将她拽起,认真说道,“走,兰花姐,我们去里正那里告他,这个丧尽天良、毫无廉耻的畜生!”
“不!”听到她的话,兰花更加惊恐,她拉着叶蓁的胳膊,从床上下来,跪下,“蓁蓁,姐求你了,看在我照顾你的份上,不要去,千万不要去!”
“为什么?”叶蓁恨铁不成钢。
“没有为什么,姐姐求你了,你千万不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兰花抓着叶蓁,泪眼朦胧,见她毫无表示,“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嘶声喊道,“蓁蓁,求你了!姐姐还不想死……”
望着她绝望的哭声,叶蓁终是狠不下心,她伸手将兰花扶起来,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情就当做没说。可是,你总不能每次都……”
叶蓁的意思,兰花完全明白!
她惨笑一声,语气颓然:“我自知,这辈子都逃脱不了这个牢笼,我也不挣扎了,这些都是命,许是我上辈子造孽太深,这辈子来偿还吧。”
叶蓁没有说话,命这东西,她向来不信。
当初她信命,希望老天能够让父亲疼爱自己,可只迎来无休止的谩骂和诋毁,甚至被送往乡下,受尽苦楚。
如今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
她信命,老天就能把她送回娘亲身边?
呵!
可笑!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打点热水。”叶蓁拿起扫把,把屋子里的碎片打扫干净,扭头对兰花说道。
兰花点头,蜷缩在床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破,露出瘦削的身体。
热水打来,叶蓁发现,兰花的身上不止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淤青遍布,分不清哪一道是现在的,哪一道是过去的。
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看的她心惊胆战。
这兰花,在叶家不受欢迎,她一直知道,可没有想到,她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样,甚至,活的还要屈辱。
夜幕降临,咕咕的牛车声由远而近,叶蓁知道,叶三娘和叶萦回来了。
叶家庄,最有钱的只有三户,她认识的李家,里正家,另外就是叶家了。
所以她分外肯定。
“娘,叶府可真是气派,比里正家都气派多了。”远远地,就听见叶萦娇气的声音。
叶蓁一溜烟儿的跑进自己的破屋子。
“那可不是,到底是相府,小小的里正怎么能跟朝堂一品大员相比呢?”叶三娘语气中带着骄傲,“以后,你嫁给里正的秀才儿子,等他考上功名,你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官太太?到时候拜为相府的门生,你这一辈子,也就无人可以撼动了。”
“真的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到底是小姑娘家的,提亲二字不敢大庭广众的说出来。
“等等,王家的事情先解决,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王家还没有来闹事,想来是叶府的大管家已经帮咱们摆平了。”
“这件事情娘找叶府大管家了?”叶萦惊讶的看着叶三娘,她怎么不知道啊。
“是啊,闹事当天,我就叫你爹爹去找了,这破皮无赖,还想肖想我的女儿!”叶三娘冷哼一声,眼中带着不屑,看向自己女儿时,又是一副和蔼和亲的模样,她推着叶萦,“去,今天风尘仆仆,赶紧洗漱一番,暖和。”
叶萦应声,趾高气昂的走到叶蓁的屋子,一把推开她虚掩着的大门:“死丫头,赶紧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叶蓁面无表情的看着叶萦,转身进了厨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刚进去,她就听到叶三娘的责骂声:“小贱蹄子,你竟敢偷懒?屋子里的瓶子呢?那可是从叶府带出来的!”
叶蓁叹气。
叶萦洗好澡,就把脏衣服丢给叶蓁,带着傲慢:“赶紧的,去把我衣服洗了烘干,这可是咱们大小姐赏赐给我的,明天我要接着穿。”
大小姐?
叶淑娴?
叶蓁冷笑,她知道,这个最受重视的大姐,远没有表面看上去温柔贤淑、善良大方,自己来这个鸟不拉屎的乡下,就是她母亲曲妃卿的算计,以及这位嫡姐的声泪俱下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