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倒是个好天气。

云如月穿了姨娘孙氏送来的衣服，让昭昭梳洗打扮一番，便准备起身。

“小姐原先倒是有个金兰之交，但不是那个李悠悠，她以前从未与小姐来往过，现在叫小姐去赏花宴，会不会……别有用心啊？”

到底还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丫头，虽然胆小，但是这点弯弯绕绕还是能想到的。

“去了就知道了。”

主仆二人便坐着马车，直奔平安侯府。

前脚刚走，刑将夜房中就出现一条黑影。

“王爷，那女人出府去了，看起来前往的是平安侯府方向。”

刑将夜这会儿毒没发作，靠在床头，手持一本书看着。面色虽然苍白，但依旧透着一股凌厉的俊美。

“继续跟着。”

“是。”

衣袂破风，那道黑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平安侯府到了。

昭昭跳下，扶着云如月下马车。

平安侯府的门楣就在眼前，黑底金字的牌匾，看着也甚是气派。

“小姐，这儿还有几辆马车，看来今日赏花宴来的人不少。”

云如月回头瞧了一眼，果然看到几辆华盖马车，但不像是年轻姑娘家坐的，太过庄重沉闷。

她眉眼微垂，心下有了计较。

将邀请函递到守卫手中，径直入内。

还未走几步，就听到一侧传来女子嬉笑之音。

一路上无人拦，也无人引，主仆二人循着那些女子的嬉笑声，到了后花园的拱月门前。

隔着雕花镂空墙一望，里面坐了不少穿着华丽的莺莺燕燕，周围除却丫鬟仆人，还有持棍的守卫绕了一圈。

一股气场，似高山巍峨，横亘在前，外围的人只得仰望，不可逾越。

这场面，对于昭昭而言，无异于城中乞丐突然遇上了当今天子。

还未进门，就感觉呼吸发紧，两腿发软，心更是砰砰狂跳。

云如月举步要入门，被她拽住衣袖一脚。

“小、小姐。”

云如月回头，见昭昭唇色发白，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放心，不会有事的。”

虽是一点小小的举动，却安慰到了昭昭，紧绷的肩头当真放松了些。

主仆二人遂举步迈入拱月门。

顺带用眼角余风扫了一圈四周，发现这些贵女分开坐，簇了三个团体。

一团在凉亭处，许是身份最高，一团在花园石桌，一团则散在这些人外围，是站着的，无座。

门口守着的下人高声唱道，“云如月到——”

不是幽王妃，而是云如月。

喧闹的场中只安静了一秒，又开始嬉戏吵闹，好似方才什么都未发生。

全然将云如月主仆二人当成了空气。

云如月哑然失笑。

还当这些个贵女想出来多狠的招儿，就这？

“小姐……”昭昭在她身后担忧的低唤一声。

云如月侧头道，“安心，跟在我身后就好。”

“是。”

云如月提步，朝着那凉亭大步走去。

素色衣裙被风吹得翩翩翻飞，她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负在身后，每一步都走的极其沉稳。

迈入青石小径的刹那，围拢在花园内的贵女视线，立马齐刷刷的定在她主仆二人面上。

赤果果的视线，比这日光刺眼，落到人身上，能烫出个洞来。

昭昭感觉双腿都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走，但看小姐，依旧行动自若，淡然如云，浑然没将那些人的审度放在眼里，心中又渐渐有了力量。

凉亭越来越近，云如月也逐渐看清了坐在凉亭中的几张脸。

中间坐着个穿着紫裙的女子，按照原主的仅有的记忆，应当是这侯府之女，李悠悠了。

旁边还坐着个穿黄裙跟绿裙的女子，只是这原主没有印象，不知是谁，但看她二人坐位，身份应当与李悠悠相差无几。

“这位是……”绿裙女子上下打量了云如月一眼，分明刚刚通报过，她却仍旧装傻充愣，转眼看向李悠悠，“穿着如此‘朴素’，幽幽，是你府上新招的婢女吗？头上那细细的金簪，怕不是得了老夫人欢喜，赏赐的吧？”

此话一出，惹得旁边黄裙女子娇笑不已，“老夫人宅心仁厚，这等事，确实是她做得出来的。”

这笑声十分刺耳，恰巧证明她二人对云如月的身份都是心知肚明的。

李悠悠眼底噙着的笑意一闪而逝，但还是起身正色道，“思甜、思雨，这位是云将军之女云如月，我侯府可用不起这样的下人，休要胡说！”

她转而面朝云如月，“云姑娘莫恼，你鲜少出门，思甜思雨不认得你，这才说错了话。”

“没关系，不知者不罪，”云如月转眼扫向二人，似笑非笑，“思甜思雨，原来是你的朋友，初春还是有些冷，她二人穿的这般清凉，我还以为是花楼里请来的伶人……”

云如月说着摸向怀中银两，在手中抛起。

“我还打算请二位姑娘一舞，来给这赏花宴助助兴来着，没成想是李小姐的朋友，那便算了。”

说着，她将那银两重新收入怀中。

那谷思甜、谷思雨气的面颊通红，姐姐谷思甜脾气火爆些，怒瞪向云如月。

“你竟敢骂我们姐妹是伶人？云如月，你好大的胆子！”

云如月不以为意的笑笑，“方才不是说了吗？不知者不罪，你是如此，我亦是如此，更何况，区区一个尚书之女，也敢直呼本王妃名讳？”

最后话音陡然一沉，云如月两眼眯起寒芒，定在那谷思甜面上。

冷冽的视线，好似一盆冰水兜头而降，叫谷思雨话头卡在喉咙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只是一瞬间，谷思雨又有了底气。

不过是个没爹没娘没靠山的，眼下嫁给了残废幽王，就觉得自己骨头硬了？

正要开口，李悠悠忙站出来打圆场。

她是要对付云如月，来讨好如今太子妃云彩蝶的，但还不是现在。

冲着云如月福了一礼，她道，“幽王妃息怒，这都是一场误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赏花宴还未开始，请看到我的薄面上，将此事揭过，如何？”

倒不是给李悠悠面子，云如月只是还想看看这些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便作罢。

李悠悠见状高声道，“来人！快给幽王妃上茶，请王妃入座！”

这回是“幽王妃”了，不是云将军之女云如月了，也有人引着、有人侍候了。

随着侍从一路到花坛中，云如月挑了片空地坐下，浅嘬了口茶水，百无聊赖的看向四周。

那些个贵女时不时朝她这边瞥来，见她许久还是一人，无人上前，渐渐地，那视线变得明目张胆起来，悉索的议论声到激动处，连云如月都能听到只言片语。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嘲笑她孤女身份，外带嫁给了一个残废，不成气候诸如此类的话。

云如月并不在意，把玩着茶盏，忽然感觉一束视线自她进门以来就一直盯着她，猛然抬眼朝那视线循去，这回倒是让她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