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风和江林在老光棍儿的指引下，来到了外滩附近的那片小树林。

林木间的空地上长满了荒草，踩在上面软绵绵，湿漉漉的，荒草从里久未散尽的露水浸润了每个人的鞋底，不禁让人想到了三天前的那个上午，本来明媚的晴天，忽然飘来许多的乌云，下起了连绵的阴雨，一直持续到了天黑。

女人和男人的尸体安静的躺在杂乱的草丛里······

“通过二人身上的泥浆可以明确的看出，他们死于下雨天，也就是死在了三天前。女人在临死前没有被――的证明，也没有挣扎反抗的迹象，致命伤是后背上的三处刀伤，深度长约15公分， 男人的致命伤同样在后背，不过是一颗子弹。表面上看上去，这好像是劫财事件，因为男人和女人穿着高贵，但现在除了衣服，别的什么财物都没有。不过······”

耿思翰看着骆风，问：“不过什么？”

骆风的目光从李春华的尸体身上，转移到乔森的尸体上，缓缓道：“男人和女人不是在同一个地方死的。”

耿思翰瞪大了眼睛。

骆风接着说：“雨水虽然破坏了案发现场，但也留下了一些无法掩盖的罪证，比如脚印，比如凶手拖动死者时留在泥泞路面上的痕迹。”

他忽然停顿了下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告诉耿思翰这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耿思翰有些迫不及待。

骆风沉吟片刻，接着说：“根据留在地面上那些深浅不一的脚印和地面上拖动重物留下的痕迹，我一路追寻过去，在距离案发现场三十米开外的杂草丛中，我找到了这把小刀。”

他神秘的从衣兜里掏出了那把闪烁着森然光芒的刀子，这把刀子刀身十五公分左右，刀把五公分左右。

耿思翰看到这里，已经一目了然，看来这把刀子就是杀害李春华的那把凶器。他问：“你的意思是不是乔森杀死了李春华，在逃跑的过程中又被另一个人一枪毙命？”

骆风点了点头，说：“可以这样理解。”

耿思翰紧锁着眉头，喃喃自语道：“这二人本是情人关系，乔森为什么要杀死李春华？”

骆风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耿思翰盯着骆风的双眼，问：“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骆风笑了，说：“你为什么这样说？”

耿思翰说：“从我确定这两个死者的身份之后，你沉默了足足三分钟，那时候你脑子里想的绝对不是后来你跟我说的这些。”

骆风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看起来，你比三年前的破案经验精进了不少，竟然调查到我的头上了。”

两人在这冰冷的停尸间，竟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三年前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公共租界提篮桥一带的街道上出现了一具无头死尸。

死者本来是个虎背熊腰的外国男人，却穿着女戏子的女装长袍，当法医脱掉他的衣服检查尸体时，竟然发现他的胸膛以及肚皮上画着一副女鬼图案，还用一把尖锐的刀子划上了“害人者偿命”五个血字。

经过调查，确认了死者身份大概是四个人，一个是美国人约翰逊，一个是英国人比尔，另外两个是俄国人汉斯和扎特尔，这四个人的身高有着惊人的相似，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下，都是孤身一人远渡重洋来做生意的，彼此都很富有，而且都是最近半年在上海滩无故失踪的，和他们一起来到中国的那些朋友都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很快，又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又有一具身穿女戏子服饰的无头尸体出现在了周家嘴一代的街道上，和上一个死者相同的死因，也同样是个外国人……

这件案子曾在英美租界和法俄租界引起不小的恐慌，居住在上海滩的外国人士惶恐不可终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为此，几个外国租界专门联合成立了专案小组，派遣出各个巡捕房的精英探员，来负责调查此案，这其中就有骆风和耿思翰，那个时候他们都是巡捕探员，还不是探长，但却已经在探长的候选人名单当中。因为对于破案来说，他们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判断力，最重要的是，这些年轻人对于探索真相，都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激情。

最初，几个探长和几个探员一致认为，此案涉及到了暴力，性，报复三个因素。既然死者身穿中国的戏子服饰，那么说不定他的死一定和戏子有脱不开的关系，或许是他得罪了上海滩的某个戏子，对方出于报复，才遭此恶劫。

后来经过调查，发现半年前的梨园名角靳小白死于非命，是被人先――后杀害的……

经过法医鉴定，她的黄体破裂。但她的死亡地是在泸西，即日本人和汪伪政府控制的区域，由当地的中国警察负责，由于上海滩四分五裂的条件限制，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靳小白所在的戏班子离开了上海，此案成为悬案，最后不了了之。

可是她的爱人秦客川却留了下来，并且和上海滩法租界一位上流社会的富家千金结婚了。负责调查此案的探员们普遍推测，或许靳小白是被这两个死去的外国人谋害的，秦客川出于报复，才实施这样残忍的杀人方式的。于是秦客川成了他们重点调查的对象。

那时候的耿思翰发现骆风总是独自一人行动，对他们的推理猜测置若罔闻，他们行动的时候骆风很少在场，也不知道是去在忙些什么。

耿思翰悄悄地注意上了骆风，每次骆风独自离群外出的时候，他就悄悄地尾随。但他很快察觉到，骆风好像知道他在尾随自己。

终于，有一次在巷口的拐角处将他抓了个现形。骆风问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他回答说，秦客川此人是个窝囊透顶的小白脸，一个吃软饭的家伙，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凶手，可是那几个自以为是的探长们却认为秦客川只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残暴和仇恨。接着他问骆风：“你是不是掌握着破解谜案的钥匙？”

骆风告诉耿思翰，经过他的明察暗访，发现这四个失踪的人当中有两个人的妻子是中国人，另外两个未婚男人的女朋友也同样是中国人。并且这四个人都失踪了超过两个月之久，而最近在两名死者暴尸街头的这几天，上海滩的外国人无一失踪，也没有人前来认领尸体。这样来看，几个探长最初的分析推理应该是正确的，这两具无头尸体就是这四个失踪的外国人之中的两位。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