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朝,宣庆十二年,十月初一。
朔州陵城已是皑皑白雪,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
朝阳被满园的积雪反射的格外刺眼,也有那么几束通过窗柩照在了床上少年的脸上。
那是一张白皙且俊秀的脸,一双眼睛望向窗外,看着院内被积雪压弯的枝头,眉宇间仿佛有几分重量。
向铭坐起身,环顾四周,一切都显得那么古朴,拿起桌上的铜镜,看了又看却还是没能把镜子里的人和自己扯上任何关系。
向铭揉着脑袋,努力整合着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尽管他觉得这真的很荒谬,但是周围的一切,都在向他证明,这不是梦,他真的重生了!
“也罢……”
“就算是对另一个世界失败的自己还有她的一个告别吧!”
“我……解脱了!”
如此想来向铭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神中充满了深邃与智慧,眼光微收又瞬间变得平如静水。
这般神态哪会是一个废柴世子所能具有的。
目光微转,恰巧与窗外女子对视,女子被这眼神吓得后退三步。
“窗外何人?”
窗外的陌灵赶忙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
向铭如刀刃般锋利的目光纷纷朝着陌灵砍来,触身又消失不见。
此时陌灵被这眼神吓得如坠冰窖,低着头不敢直视。
向铭眉头微皱。
“你是什么人?”
闻言陌灵连忙俯身跪下:“世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还请世子责罚!”
陌灵从小便在世子身边服侍,突然听到世子这么发问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快起来吧,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有些记忆混乱,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谢世子!”陌灵连忙从地上起来,把脸盆放在了架子上
“世子,奴婢为您洗漱。”
向铭走到脸盆前,自己洗了把脸。
陌灵一愣随后满脸焦急:“世子……这应……”
向铭摆摆手:“谢谢,我自己来就行了。”
‘谢谢?’陌灵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突然感觉压力倍增。
这十几年世子的日常起居都是陌灵操办,稍有不慎轻则一顿脸色,重则一顿打骂是少不了的,突然一句‘谢谢’让陌灵感觉有些不真实。
向铭拧了拧毛巾说道:“没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
陌灵闻言端起脸盆急匆匆的向外走去,服侍了世子十几年还从未听到世子说过谢谢,世子这是……怎么了?
向铭,这个名字在陵城人尽皆知,不过却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才华横溢,英俊潇洒,而是因为他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声色犬马的荒唐。
他出身王府,虽说世人皆知向王有名无权,家道中落,但是却有良田百亩,并不缺钱,按道理向铭应该熟读四书五经,虽不一定文采滔滔,但也应懂得礼义廉耻。
但向铭十岁偷看婢女洗澡,十三岁上青楼,十五岁便敢在青楼扬言要纳户部尚书的女儿轩辕岚为妾。
十七岁时,适逢陵城花灯节,向铭在汾江河岸临江酒楼饮酒,恰遇一女子,一袭白衣,白纱遮面,邻桌而坐似在等人。
此时江风袭来,女子面纱被掀开,看到如此绝美的脸庞。
一时间向铭忘却了女子身边的侍从,一时间他忘了自己恶名在外。
“小娘子,在此汾江岸头,我要娶你为妻!”
轩辕苇眉头微皱:“哪来的登徒子?去查一查若非善类就让这汾江河涌代为教训一下吧!”
侍从俯身道:“小姐,此子乃异姓王向庭之子。”
“哦?原来扬言要纳我姐为妾的人就是这个登徒子,异姓王之子?曾经的权倾朝野的异姓王,如今活成了地主,想想真是可笑!”
“小姐,那该如何?”
轩辕苇轻轻道:“让他清醒清醒吧,别弄出人命就好,真晦气!告诉王老,过几日改约杏林书院!”
“啊……!”
一声尖叫之后。
向铭被拴着绳子扔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轩辕苇留下两名侍从看着向铭,然后起身离开。
汾江河畔的人看着堂堂世子在水里挣扎的狼狈模样纷纷大笑。
侍从见这次没入水中足足有一刻钟:“行了,小姐吩咐不要出人命,捞出来吧。”
两人捞出向铭后他疯狂的吐着水,浑身发抖,皮肤都被冻成了绛紫色。
两名侍从并未停留,转身离去。
极为宠爱儿子的向庭听说儿子被人坠河之后勃然大怒,带人第一时间赶到了汾江河岸。
向庭带人来到知府,但这次向庭连知府的面都没见到。
察觉事情有所不对的向庭到家后立刻飞鸽传书,托人给知府王志栋打了声招呼,对方这才愿意见一面。
向庭从王府带上一些钱财,和收藏已久的大家墨宝驾着马车向王志栋府邸赶去。
王志栋府邸,气派宏伟,里面假山假水应有尽有,比起向家所谓的王府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见到王志栋之后,向庭微微行礼:“王大人,如此前来打扰,小小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王府尹看着眼前这个名存实亡的异姓王,眼下却再没半分客气。
“你说,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
向庭自然知道王志栋这是在挖苦自己,但眼下自己有求于人,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向庭微微弯腰:“王大人称呼我名讳即可。”
王府尹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遭你儿子轻薄之人乃是户部尚书二女儿轩辕苇!你好自为之吧!”
王志栋眼神中的轻蔑之色很浓,随后拂袖离去。
闻言向庭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放在以前倒是无碍,但如今自己说到底就是顶着空头异姓王称谓的草民,拿什么跟户部尚书抗衡。
向庭此时万念俱灰,心想这下可真是踢在铁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