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杖五十,财产充公。”
“不知道,韩少校的看法?”
声音不大,但字字剜心。
处罚不可谓不重。
杖五十,是要将钱万年往死里打。
而财产充公,可谓是降维打击,令其彻底站在钱家的对立面。
何至于此?
一时间,韩威心中万难。
这,分明是将他逼到墙角,要他站队。
久驻楚州,他和四大家族的关系本就丝丝缕缕,难以纠扯清楚。
毕竟,寻常人情往来,乃是惯例。
“嗯?”
叶去病眸光变得幽深。
“叶先生说的是,我马上照办!”
骑虎难下的韩威一咬牙,断然道。
这个时候,再拖泥带水,犹犹豫豫,若惹得最高统帅生了厌腻,雷霆之怒降下,他可不是被拔了这层军装、一撸到底那么简单。
无论他背景再深,背后的关系再大,在最高统帅面前,与轻轻拂去的蜘蛛网无异。
他韩威此时属于少壮派,前程似锦,何苦趟这个浑水。
说完,韩威掏出专用军队通讯设备,简单交代两句,便退在一旁,落后孙策几个身位,不再有任何动作。
“杖五十,财产充公?”
“叶先生说的是,我马上照办!”
将楚州豪门大族的高层、族老钱万年当众杖责五十军棍?
韩威还要马上照办?
开什么玩笑!
若不是现场很多人曾见过韩威少校的真容,怕是以为这几个人在演戏。
“这,这……”
当事人脸红如进锅虾子,胸肺更是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暴毙现场。
这气势逼人的年轻人竟然三言两语勒令韩威,硬要拿自己上军法。
钱万年感到天底下最荒唐的事莫过于此。
不就是有人在自家酒店闹事,并牵扯到了周疯狗,自己出面前来解决。
至于突破军方管制,也不过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罢了。
之前并非没有发生过。
怎么就突然逆转画风,上纲上线,变成一副要搞死自己的节奏。
“韩少校,老朽的心脏不太好,您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长吸一口气,又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确定不是在做梦,钱万年定了定神,腰弯下去,仰着脸,皱着眉头苦笑道。
“你看我是在开玩笑?”
韩威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
“啊。”
这尼玛是要玩真的。
钱万年两眼一黑,身形趔趄,差点趴在地上。
换之前,早有保镖上前搀扶,而现在,保镖们都吓得连连后退。
“蹬蹬蹬”
“蹬蹬蹬”
两队背扛长枪、装束精良的二十个士兵跑进大厅,到了跟前,领头之人向韩威敬礼、报告。
“韩少校!”
“将钱万年就地杖五十。”
“是!”
出来两个士兵,举枪,拉栓,枪口当即抵住了钱万年的脑袋。
钱万年身后的保镖们动也不敢动,生怕惹祸上身。
漆黑冰凉的枪口下,钱万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韩威,你竟然,你拿了我钱家……”
“砰”
一个枪托高高举起,狠狠砸在钱万年的嘴巴上,将他一口假牙砸成粉碎,让他直接闭嘴。
“趴下!”
之前报告的士兵寒声道。
钱万年不得已,只能狠狠地鼓着腮帮子,双手拄地,毫无尊严地慢慢趴在地上。
“叶先生,那我先行军法?”
韩威眼中闪过一道不动声色的阴沉,他低着头,请示道。
“下不为例。”
叶去病脸上看不出表情。
“多谢叶先生。”
韩威松了一口气,脸色转阴为喜,厉声道:“打!”
“砰”
“砰”
钱万年双目血红,心中怒极,表面上一声不吭。
鲜血很快染红他的下身,空气中飘起刺鼻的血腥味。
然后,有进气没出气的钱万年被两个列兵拖走,扔出宴会厅。
此时,多数女性看客捂着眼睛,心口砰砰直跳。
简直,不是一般的刺激。
韩威带兵离开后。
整个酒会场,如深夜般寂静。
这气冲霄汉、如神如魔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韩威少校为何对他如此尊敬?
钱万年即便是在省城排号,也是有数的大人物,在此人面前,就像待斩的麦草一般,轻而易举。
“刚才发生的事,希望大家守口如瓶。若是有人泄露丝毫,我会逐一登门拜访。”
叶去病接过孙策递来的一支签字笔,重新打开卷宗,在“钱万年”的名字下面划了一条红色的线条。
没人敢应声。
空气仿佛凝滞。
仅能听到卷宗纸张被慢慢翻开并随后舒展而后轻落的声音。
窗外,仍有雪花飘零。
众多看客被年轻人的气势所压倒,只能拼命点头,生怕点头点的慢了,被留意到。
而沈峰,在听到钱万年被扔在厅外地面上时,那“咚”的一声响,差点心脏骤停。
他摸一摸满脑门的汗水,再一次深深庆幸自己居然现在还囫囵活着。
“嗒嗒嗒”
这时,会场里侧走来一群人,多半西装革履、正装打扮,姿态张扬。
居中被众星捧月簇拥的是一位女人。
确切地说,是一名美女。
女人着一袭黑色长裙,走姿娉婷摇曳,漆黑长发如瀑在白皙的双肩倾泻飘扬,一双大眼睛望过来幽深有情,恍若梦中之人,满足男人对女人的所有想象,令人见而忘俗。
这女人,如一道迷人、秀色可餐的绝妙风景,让人很难不生占有欲。
“李氏财团的人来了。”
“是李总裁。”
“果然是冰倩小姐。”
李冰倩是楚州市这些年冉冉升起的商界女强人,御姐,总裁。
也迅速成为了无数楚州男人的人生终极梦想。
她一出场,便引起不小的轰动。
“李冰倩。”
叶去病抽出卷宗中的照片,扬起手,对照而看。
“李冰倩,楚州李氏财团,李荣朝的独生女,并无姐妹。”他笑了笑,目光在女人身前驻留许久,对着孙策点点头,“看来没有认错人。”
“大哥,周家谋反被诛的首告就是这李冰倩,其时她正是周天明未过门的妻子。”
孙策补充道。
“已领证?”
叶去病皱起眉头。
“领了。”
孙策答道。
“果真是好算计。”
叶去病冷笑。
“是什么人在闹事?”
李冰倩控场能力很强,更有众多员工加持,一来便占据主动,语气居高临下道。
她的声音如百灵鸟般清脆,又有些酥糯,听起来心旷神怡。
但这一番质问道出,却丝毫不损威严。
顺着众人闻声后不由自主的目光,李冰倩很快将视线扫向叶去病。
好个俊朗的年轻人,真是雄姿英发,卓尔不凡。
此人是谁?
李冰倩黛眉微蹙,颇为疑惑。
“我是天明的朋友。”
叶去病漠然地看向黑裙女人,表情无悲无喜。
“天明,你是说周天明?”
李冰倩愣了愣,眼中闪过追忆,脸上似有遗憾神色,“很久远的一个名字了。”
她提及“周天明”时,眼中多了一丝不自然。
“距天明离世,已有七年光阴了。”
叶去病垂下眼帘,神色肃然道。
在他参军的第三年,天明惨死,周家举族被灭。
而这个女人,则是以周家继承人的身份,联合另外三大家族,将周家一口吞下。
李氏财团迅速做大,横空出世。
七年间,“周家”两个字在楚州市成为禁忌。
周家铁丘坟,无人问津。
而李氏则是一飞冲天,并和其他一同算计周家的赵家、钱家、孙家结盟,成立“梅香会”。
梅香会,名流云集,好不热闹。
由来只见新人笑。
却,不见旧人在哭。
“七年了。”
叶去病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
“哥,来,我从我爸办公室偷来的周家最好的酒,咱俩一起喝了它。”
一个白净富态的年轻人拿出一瓶酒,放在餐桌上面,朝着对面一位面容坚毅但颇为瘦削的年轻人高兴道。
“哥,一定要小心,听说北境在打仗,天天都在死人。”
“哥,保重啊,回来我给你准备庆功宴。”
“哥我要结婚了,弟妹很漂亮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往事如一帧帧影像在叶去病眼前中掠过。
“……”
李冰倩同样沉默,脑海中确是在不断将自己见过的男人和面前之人对照,但一点印象都没有。
自己,的确从未见过此人。
“当年,天明待你如何?”
叶去病起身,抬眉,眸光深邃,一身寒意逼人。
诛心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