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园拿这种泼妇根本没招儿，李陈氏也是个软性子只会赔礼道歉，唯独李大莲站出去说道：

“你们要我家赔，总要告诉我们前因后果吧，倘若全是我家弟弟的错，咱们一个村住着，你们还怕我家赖账吗？”

众人听了又开始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李大莲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好大声盖过他们的声音先将自己的话说完：

“不过若并非全是我弟弟的错，你们的损失也不能全让我家赔！”

杨六嫂第一个不干，上来推搡道：

“什么叫不全是你弟弟的错？把人打成这样还没错吗？天爷呀，你们这是要赖账啊，也不问问我们同不同意，信不信我先撕了你个臭丫头的嘴！”

李大莲才不怕，撸起袖子就要上去跟她打架，还好李仲园拦在中间，不然李大莲那小身板就对要吃亏。

然而拦住了李大莲拦不住杨六嫂，李仲园挡得严严实实，杨六嫂找不到缝隙可钻，一龇牙扑到了李仲园肩上，张口就咬了下去。

李仲园疼得大喊一声，下意识推开她，李陈氏赶忙跑上去查看，只见肩膀上的布料已被咬破了一个半圆，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

众人一看出了血，纷纷上去按住发了疯的杨六嫂，李大莲流着眼泪指着杨六嫂大骂，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被牙咬过的伤口容易感染，尤其这时代的农户人家大多没有刷牙的习惯，那杨六嫂的牙齿上不定多少菌群。

好在家里存了一小瓶经过反复蒸馏得出的接近一百度的纯烈酒，李二莲赶紧拿来给李仲园消毒。

这时院门处传来了李宗继的声音：

“爹，我把老三找回来了！”

原来在这帮人进门之时李宗继就偷偷跑了出去，在学堂后面的草垛子里找到了李宗延。

本想着见到李宗延先给他两脚再说，可见到李宗延那副不逊于杨石头的面孔，李仲园再狠心也下不去脚了。

李宗继将弟弟拎到李仲园身边，怒斥道：

“还不跟爹交代清楚，瞅瞅家里因为你都乱成什么样了！”

李宗延一开始还顶着一张倔脸死活不开口，可在见到李陈氏后突然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李陈氏护子心切，急问他哪儿疼受了什么委屈，又惹得那帮讨公道的人一阵牢骚。

李宗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宗继只好替他说了。

“爹，娘，老三是在大牛叔家田里跟这帮小子打架了，也是老三先动手的。”

李大牛：“二哥你听到了啊，不是我们冤枉你家小三子。”

李宗继冲他道：“可是是这帮小子先挑的事儿！大牛叔，你家水生骂我爹败家，不信你自己问他。”

李大牛与李仲园是本家叔伯兄弟，李水生要叫李仲园一声二伯，侄子骂伯父，再有理也没理。

李大牛将自己儿子揪到跟前，“是不是这么回事？”

李水生嘴角破了层皮，低下头蹑喏了一句“是”。

李大牛一脚将他踹到李仲园跟前，怒道：“给你二伯赔礼道歉，丧门辱没的玩意儿，净给你爹丢人！”

李水生哭着说了句“二伯原谅我吧。”可说完转过身不服气道：“我说的没错，凭啥让我道歉！”

李大牛又要上去踹，被她老婆拦住了。

此时李宗延已经平复了情绪，扯着嗓子喊道：

“他们还说咱爹是软蛋糊涂鬼，说小妹是妖精！”

李大莲再次撸起袖子：

“一个个的小犊子，敢这么骂我爹我妹妹，老三打的对！我看还打轻了呢！”

杨六嫂也撸起袖子：

“你一个未出门子的姑娘这么泼辣恶毒，当心嫁不出去！你爹不是软蛋谁是软蛋？他被那个陈宝境骗了粮食款羞臊地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这事儿杨李村谁不知道！”

自从开始制作蒸馏酒，李仲园为了不将蒸馏技术泄露出去，确实每天加班加点、紧锁大门，没想到却被外面传成了这样，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杨六嫂：“你们家二莲在山上磕的满脸血，大夫都说没啥救头了，结果她又醒了还活蹦乱跳的，这不是被妖精附身了是什么了？”

这句话就耐人寻味了，病好病坏本是寻常，何故到了杨六嫂这里就成了妖精附体的奇闻异事，定是当初李家人买隔壁村王神婆的黄符和黑狗脚趾骨的事被人知道了，又或者是家里谁的嘴巴不严实泄露了出去。

李家人纷纷看向李宗延，要说这里面嫌疑最大的，必属李宗延无疑了。

李宗延心虚地垂下头，恨不得撒丫子躲进屋里去。大家一看他这样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见李家人不说话，杨六嫂仿佛打了胜仗的骄兵，神气地鼻孔朝天。

“别墨迹了李老二，我们不管你被陈宝境坑了多少钱，这各家的损失你得赔，不然咱们今儿就住在你家了，什么时候你把我家小石头的伤伺候好了，什么时候我们再走！”

李大牛没她脸皮厚，却也说：“水生的伤我们家就不追究了，可我地里的秧苗踩坏了一片，二哥总得给我个说法。”

这时节再重新下种出苗已经晚了，等到秋收时长出的颗粒不成熟，质量和重量都会大打折扣。

李仲园捂着胳膊叹了口气：“打人确实是我家宗延的错，赔钱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有些话要说清楚，不能让村里人乱传瞎话。”

杨六嫂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李大牛道：

“二哥放心，以后水生要是再敢眼里没长辈乱嚼舌头根子，我这个当爹的第一个不饶他。”

李仲园道：“我知道你好心，也不必为难孩子，就是要跟大家说清楚，陈宝境确实拖欠我的粮食款，不过他已经用高粱酒抵了，至于……”

“他那酒根本卖不出去，你当我们都不知道啊？”杨六嫂尖细的嗓音打断了李仲园的话。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神往蒸馏酒的几个大灶上瞄。

因怕高粱酒储存不当失了酒味，李仲园打算日以继夜地蒸馏。为了防备这春夏之交来去诡谲的雨水，李仲园特地在大灶上搭了茅草棚，一可防雨，二可增加保密性。

所以就算李家每天传出浓郁的酒香，旁人不特地关注也只以为是陈宝境的酒太次挥发性强，绝想不到李家有办法将酒的度数提高上面来，除非像杨六嫂这样有意找茬的，凭着蛛丝马迹也能猜出长篇大论。

更何况她家里还有个酒鬼丈夫，日日闻着这浓郁的酒香，心里不痒痒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