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儿看林翠翠已被她大仙的“法术”给吓傻了,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冲人挑挑眉梢。
见到她这藐视的表情,林翠翠浑身一震,半点微词都不敢有,背后直冒白毛汗。
“这……”
“这不就是那天野猪坡下遇见的蠢货喽?”
她想,若非要给自己是“大仙”这事打个证明。
在这个没有冰箱的大魇国。
没什么事,是半个月过去,死猪仍旧维持着刚死的新鲜,更有说服力吧?
瞧着林翠翠现在连抬头看她都不敢。
关雎儿故意坐回长凳上,垂下双手,右手摩挲着左手小指,悠悠地念叨。
“哎!还以为这蠢货要成仙呢。谁知,小指头戳了它一下,它肚皮就破了。哎呦,可怜了那一窝小崽子,非要围着本仙给它们娘哭丧,真是烦死了!”
“一……一窝?”
“嗯!哼哼的本仙头疼,一不小心,手劲大了点。整整一窝,被小丫头落身那石头拍在下面,全没气儿了。那么嫩的肉,拍烂了,一只都没吃着,真可惜。”
声情并茂地编了惊悚故事,关雎儿还调整了一下坐姿,倚在屋墙上,闲适地翘起二郎腿。
此时,林翠翠跪在地上筛糠一样地哆嗦,她开始琢磨,自己演技这么好,回去以后,要不要往演艺圈里挤一挤。
演也演够了,她双掌一起拍在野猪肚皮上,面前人跟着猪肉一齐抖。
待见关雎儿手下空无一物,林翠翠不强撑了,干脆瘫坐在地。
此时,林翠翠仿佛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不是她不想跑,是她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
而且,见过大仙显神威之后,她也不敢跑,生怕大仙一个不高兴,一根小指头戳烂自己。
“敢……敢问大仙原身……”
“啧啧啧,这点你老娘比你强百倍。”
“我……我娘?”
“对!你老娘不仅嗓门大,眼光也独到。”
“嗯?”
“那日她大显淫威要打小丫头时候,不是说了吗?狐、媚、子!”
此时,关雎儿一面活动着指节,一面向林翠翠套话。
关于林翠翠行凶这件事,她至少得弄清楚关菊香参与与否,才好留个后手。
“狐仙!”
林翠翠惊呼一声,虽然她之前没亲见过大仙显圣,但她听齐敏说过。
附身齐敏母亲的大仙,位列五仙中位,信众们称之为“白仙”(刺猬)。
至于后两位是什么她记得不甚清楚,独独这狐仙,那可是五仙之首!
“嚷什么,吵死人了。”
“民女有罪!民女错了!”
听见她不耐烦,林翠翠赶紧起身,五体投地那么虔诚地连连叩拜。
“大……狐仙娘娘,小的……小的不是有心扰您清修。愿您大慈大悲,饶小的不死。”
“那可不行。”
“啊?”
林翠翠一听,立时傻了。
她仰视着关雎儿,觉得关雎儿周身直冒寒光。
“那日我正面临修为瓶颈,这丫头忽然掉下来,坏了我飞升的最佳时机。你说算了就算啦?”
“我……真的不是我推她下坡的!是她胆子小,自己掉下去的!”
闻言,关雎儿眯了眯眼,都到这这份儿上,她相信林翠翠没说谎。
“可是……你不仅没救她,还踩了她的手。若不是你心狠,她不会那么容易掉下去。”
“我……我是一时糊涂……”
“就算你是一时糊涂,大可以速速喊人去救她。可我记得很清楚,有人来寻时候,天已黑透了!”
“我……”
林翠翠还想辩解,终究是找不到可以辩解的理由。
她紧咬着唇,想着大仙句句话都如亲见,她的小命算是完了。
“丫头,我很好奇呀……”
“狐仙娘娘好奇什么?”
“好奇你一个将过门的嫂嫂,为何要害小姑子的性命?要是说得本仙高兴,兴许能饶你一命。”
仿佛黑暗中惊现一缕曙光,林翠翠连连点头。
“其……其实,不是我,都是齐敏!”
“嗯?”
“那天,我求齐敏,让她帮我向大仙问问,我和山东哥的姻缘。没想到大仙说你……不,是表妹。她命硬,专克同辈后辈女子。我想,这些年,舅舅家只得了她一个闺女。十多年了,后面只有山北一个小子。要是我过门,那我……还有,万一我生了女儿……”
听卿一席话,关雎儿脑瓜子嗡嗡的。
就这?
还用大仙出马?
醒醒吧大妹子!
近亲结合,后代能好才是神仙显灵好伐!
“所以你和你娘一商量,这事就成了?”
“我娘?不不!我没敢和她说!”
闻这事关菊香不知情,她想也对。
关菊香只是泼,还不至于那么蠢,会要女儿亲自动手。
“你刚才说齐敏?”
“对!齐敏!要不是她说……”
林翠翠话说了一半儿忽然顿住了。
关雎儿顺着她扭头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门垛边上多出一个人影。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现在要她大显神通、隔空抓人,她是真没点亮技能。
蓦然起身揪住林翠翠一边肩头衣料,矮身附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
林翠翠精神一震,频频颔首。
关雎儿随即放开手,边起身边轻道:“这点事要是办不好,必叫你家宅不安。”
“是是是。”
林翠翠点头如捣蒜,马上站起身,疾步到门边。
大力拉开院门,门外人反应不及,便被林翠翠从身后一把推进门。
随后,林翠翠从外面将门合好,狂奔逃走。
齐敏正听林翠翠像说了她的名字,就被推进门,整个人还是蒙的。
“呵呵!雎儿,你和翠翠说什么了?她怎么吓跑了?”
“啊!就是把你刚才没听的故事,给她讲了一遍。”
“故事?”
见齐敏明知故问,她用力地点点头,倾身扶起倒地的板凳,拍拍凳面笑看过去。
“嗯,你刚才着急走,都没听我讲。可有意思了,来,坐下听!”
“好……”
关雎儿本来想慢慢讲故事。
偏是抬眼间,见到本该逃远的芝麻大人影,好像受到了阻碍,这会儿还被人往回“拎”。
如此一来,也只能长话短说。
齐敏两股刚沾到凳面,她就笑呵呵地低问。
“我走丢那天,在山上遇见了狼。这事,你听说了吗?”
“狼……”
“是呀!一匹两眼冒绿光,饿得直流哈喇子的狼。”
说着,关雎儿再次倾身,将两只手肘撑在两腿上,两只手掌罩浮在她们之间的空地上。
“你说这个干什么呀?等一下!你……你的眼睛,好啦?”
“你家里供奉的那位,寿元几何呀?”
“你想说什么?”
“原来它没告诉你母亲,本仙还在这永古山上住着?”
“本……仙……你?”
“知道,为什么那些寻人的村夫只闻狼嚎,未见狼影嘛?”
“我……我怎么知道。”
“因为呀……”
说话间,那匹被树枝刺死的狼,被她依样画葫芦撂在了她们之间。
齐敏脚踝被硬硬的皮毛蹭了一下,垂眸惊见那匹死狼,一颗心差点没从喉咙里蹦出来。
可她抬眸见鬼一样与关雎儿的笑眸对视一下,再定睛看向她们脚边,竟什么也没有。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难道你娘也这么称呼你家里那位?”
“你……你不是关雎儿?”
“好有心机的丫头,居然能想出假借我辈之口,来除掉自己的绊脚石。”
“你……你说什么……”
纵然齐敏也是个心性不弱的,可遇见眼下这种神异的情形,也无法镇定自若。
眼看着小路上乌压压过来一群人,关雎儿可没那闲工夫和她墨迹,直切主题。
只是没想到,关于她的猜测,齐敏竟真的没反驳。
“不就是丫头家争风吃醋的小把戏么?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老娘玩什么聊斋?”
“争……争风吃醋……”
诚然关雎儿一时说溜了嘴,可齐敏听见“千年的狐狸”就彻底蒙了,哪还顾得上聊斋是什么。
即便她娘是个假半仙,也是个有常识的假半仙。
她从小耳濡目染,怎么会不知狐狸在五仙中的地位,更何况还是只千年的。
“你是看上了这家的大儿子,想除掉刚才跑掉的那块绊脚石吧?嗯,好计策。”
“你……”
“本仙怎么?”
她也不逼问,只是闲适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双青葱玉指。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却见齐敏两脚转向,作势要跑。
“村子就这么大,你家应该不难找,正好本仙也想会会你家里那位同道。”
正是撕逼大战拉开帷幕,互相揭短的好时机。
如此千载难逢,她才不会让大戏开不了场,就这么落幕。
果不出所料,她这话一出,纵使齐敏有那么点胆量,脚步还是顿了一下。
片刻不到,院外已经热闹起来。
“关雎儿!你这个死丫头、白眼狼!我们自家吃得都不宽裕,翠翠前几天受了那么大的冤屈,还好心怕你吃不上,一大早就送干粮来!你倒好!我都没打过她,你敢下死手?你给我滚出来!”
惊闻关菊香的报丧嗓门,齐敏浑身一抖。
她惊疑地望向关雎儿,便见关雎儿脸上带着抱歉的浅笑对她耸了耸肩。
当然,此时齐敏站在她对面,这举动自然也只有齐敏才看得见。
“你……”
“我压上这一世的阳寿给狐仙娘娘,我大嫂的位置肯定是轮不到你们了。齐敏你放心,在看见你和她遭到报应之前,狐仙娘娘会一直吊着我这口阳气。”
说完,关雎儿一改刚刚的阴狠神色,冲齐敏灿烂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