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明态度后，傅黎羽没有再听从张茹君的话，坚持要自己回程府一趟，亲口和程父程母说清缘由。张茹君无奈，只好帮她叫了一辆车。

傅黎羽小心地踏上那辆方方正正的铁盒子，刚开始还对“汽车”充满探究心，但很快就因这密闭的空间而有点头晕胸闷了。她只好拉开车帘，好奇又认真地观察着大街上的景象。

福州很明显是一个十分繁华的大都市。虽然时局动荡，但这里却处处都是盛世的繁华之象。

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人力拉动的黄包车，也有许多四轮驱动的方方正正的车辆。

街上女子的装扮也十分新奇。各式各样婀娜的旗袍，大方简单的连身裙，当然，也不乏身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的贫民，也只有他们才会让过往的人清晰地醒悟过来，这，是一个乱世。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汽车转进了一条略显冷清的街道。

与处处彰显着东西方文化碰撞又热闹非凡的主街不同，这里呈现出一派古朴之态，突兀地矗立在这座力图改变的城市中。

就在傅黎羽细细打量街边建筑时，车停在了一座厚重、沧桑的府邸前。门前的牌匾刚劲有力地书写着“程府”两字。

傅黎羽向司机道过谢，便上前敲了敲门。门“吱嘎”一声打开。

门内本来面带疑惑的老者在看清傅黎羽后，神色瞬间转变为喜悦。“琼湘小姐！老爷、夫人，琼湘小姐回来了！”

“刘爷爷，我回来看望一下爹娘。”傅黎羽对着男子笑意盈盈地说。

不一会，屋内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深色长衫，两鬓微霜，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身穿素白色的长锦衣，双眉修长，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走了出来。

美妇人惊喜地看着傅黎羽，嗔怪道：“湘儿，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派人通传一声？”

两人这种真心疼爱的模样，也让傅黎羽心中陌生感消失了大半。

她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爹、娘，我想你们了呀，所以就回来了。女儿回爹娘家哪里需要通报的？”

程母佯怒地拍了下傅黎羽的手，“快进屋，刘叔，你今晚吩咐厨房准备枣泥糕、红梅珠香、奶汁鱼片、香露全鸡、金陵板鸭。”

顿了一下，傅夫人又接着吩咐，“还记得做一碗蜜饯桂圆。”

“行了，又不是来客人了。刘叔，你下去让绾儿将小姐的房间点上熏香。”站在旁边一直未开口的程父说话了。

程母凤目一瞪，撇开程父过来挽住了傅黎羽的手。

“爹、娘，其实这次回来，我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们商量。我们去书房吧。”

程父程母对视一眼。程父点点头，几人一起向书房走去。

很快，三人便进了书房。程父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反倒是程母踌躇半晌，犹豫地开口：“是与书鸿有关吗？”

傅黎羽略微诧异地抬眉，转而一想也正常。按程琼湘那么个性子来说，也不可能有什么其他事。

既然程父程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傅黎羽便放心地直接开口了。“对，我是想回家跟爹娘商量一下合离之事。”

程母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程父表情虽不像程母这般外露，但他紧握的手也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傅黎羽看着程母不堪打击的脆弱表情，突然有些不忍心。

程母也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古典女子。虽说婚后丈夫古板但和善，夫妻俩人琴瑟和谐，让她偶尔也会跟丈夫耍耍性子，但她也从来不敢想象女子被休弃后的日子。

“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小两口闹脾气了？”程母勉强挤出笑容。

“不是闹脾气，娘，‘才女蒋荟’最近在福州风头正盛，诸多年轻学子为她大打出手的花边新闻，你们总不至于没听过吧。”

程母愣了一下，随即低头默默垂泪。

程父虽说为人守旧、古板了一点，但毕竟是个心怀天下的读书人。《福州日报》他也是每日都会买来看的。

上面除了刊载国内外的重要时政问题，大家们又提出了哪些革新之举，或是影响民生的事件之外，还设有专供“娱乐”的板块，记录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迹。

最近那个板块出现得最多的，便是围绕着两个月前横空出世的‘才女蒋荟’发生的事。

哪个学校的学子为了蒋荟又打起来了

哪个富二代为蒋荟一掷千金了

蒋荟又偷偷捐款被人发现了

……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本来程父是对这种花边新闻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但恰恰今早他早上看报时，程母恰好站在一旁，正好瞥见上面有“林书鸿”的名字。

他们还惊讶于自家女婿怎么上报了，等细细一读内容，这才怒不可遏。他们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事，女儿下午便匆匆回家了。

程父双手摩擦着书籍的硬壳，用低沉的语气问：“是林府提的，还是你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林书鸿以绝食威胁林夫人，他要离婚。他这种态度，女儿就算勉强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林公子心有所属，我又何必霸着这个空名号。何况，林夫人现在是对我心有愧疚，但这愧疚经得起多长时间的消磨也不好说。要是林公子真有个好歹，到时候她恐怕还会后悔当初拦着不让我俩合离。”

程父听得眉头微蹙，虽然他有点惊讶于一贯内秀的女儿怎么今日如此沉稳，虽然女儿的话不无道理，但……

“我知道如今时代不一样了，但你要知道，那些真正离婚的女子，又有几个是过得开心的？”

程父轻轻走到程母面前轻轻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这个时代虽然在观念上和法律上确立了女子拥有自由离婚的权利，但如今的社会背景却没给你们足够自由的离婚条件。”

“张大人……张先生家的大女儿，据说就是和丈夫和平离婚。虽说过错在男方，但离婚后仍有许多人谴责张小姐，甚至还有无礼之人假借安慰之名上门看热闹。张小姐不胜其烦，最终在流言蜚语中郁郁寡欢。”

“你……真的想好了离婚的后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