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认真的吗,刚才的话?!你告诉我!快点!”
皮科思小巷内,传来一记带着不甘,夹杂少许愤怒的质问。
这在斯利安慕城堡内,喧吵杂闹的街道包围中,根本就微不足道,很快被人潮掩盖。
巷道里,一位身着桑蚕丝藏青修道服的青年,名叫盖勒·瓦伦,他神色略带紧张,浑身轻颤。
平日里有神的浅蓝圆眼,除开稍许不甘和恼怒之外,只剩下呆滞。
心脏阵阵绞痛,像是把把无形的刀刃刮过。
看着对面那道靓影,他紧紧揪住了心口处,白线勾勒的一朵牡丹图样。
原以为,能开开心心地和善解人意、冰雪聪明的修女芙蕾雅,在粉红情人街,尽情肆意地玩闹……
可这番幻想,被她一句轻飘飘的分手击碎,就如一场梦境,梦醒之后一无所得。
小巷的街面,空间似乎在扭曲旋转,他精神恍惚,双脚失力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那位伤害他的女孩儿,这会儿就静静地,稍显懒散地站在对侧。
她釉彩鲜艳的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白净手掌轻握一柄剑器,她虽是随意一站,却好像一朵盛开的圣洁雪莲,亦如神右边的天使,那么耀眼。
“我问你,芙蕾雅,我们从小长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那么多的点点滴滴,为了一把剑器,你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盖勒强忍着心头不适,低声嘶吼,英气俊秀的面庞略显狰狞。
感情这东西,是说没就没的吗?
他不死心,不相信芙蕾雅全忘了,两人一同经历的过往。
曾经,摘下屋檐角的蜘蛛丝,绑在竹竿圈上,为她捕捉河边的大蜻蜓;
曾经,偷看街头那家木匠的玩具书,费尽心思做了一只木偶,只为逗她展颜一笑;
曾经,她受人欺负,擦着泪水对年幼的自己说,以后你要好好保护我;
回想着过往,盖勒全身不住地发抖,心在滴泪。
“在柴尔德家隐忍这些年,我终于得到了圣剑,迪兰特尔。”
芙蕾雅悠然地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感到有些无聊,焦糖色的素绉缎丝绸长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
提了提裙边,雪白大腿半遮半掩,芙蕾雅两手虔敬地捧着,那把名为迪兰特尔的圣剑。
“嗯,就是这柄很普通的剑。谁能想到,这样的它,会是先代教皇守护之剑呢?会是光明教廷十二圣物之一呢?”
说完,抬起剑尖直指盖勒,风情万种的眉眼装满讥笑,芙蕾雅藐视着,这个遭人抛弃的倒霉鬼。
注视着芙蕾雅的眼眸,里面却一点留恋也看不见,唯余贪婪和兴奋。
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哦,是内心的贪念,是对力量的渴望。
原来,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在某天骤然改变的。
就因为一把不起眼的剑器,要将这一切统统撕个粉碎。
盖勒心底,原先悲哀的内心,渐渐涌出一汩汩祥和的宁静。
死死拽紧的拳头,也在这一刻缓缓松开。
这样的女人,还有必要去喜欢吗?还有喜欢的意义吗?
是了,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他不值得。
他挺直了腰背,脸上不堪尽数收敛,慢慢一抹冷冽浮现,似乎一瞬间,他被隆冬腊月笼罩了。
“既然你圣剑也骗到手,目的达到了,那么,现在,你可以高兴愉快地离开!”
芙蕾雅调皮地眨眨眼皮,樱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没有回话。
但很快她神情变得狠厉,眸中猛然浮出丝丝杀意,手牢牢捏住了圣剑。
体内圣力受意念牵引,注入教廷圣物迪兰特尔当中。
只见圣剑整个全身,陡然亮起一道金光无比刺目。
待到金光隐没,其上锈斑尽数掉落,露出了崭新的真容。
黄金为主调的剑柄,龙身蜿蜒攀旋,雕纹细腻精致。
巨硕狰狞的龙头,从里延出宽厚剑刃。
龙眼则为宝珠镶嵌,简约而不失格调的装饰,显出一丝皇家风范。
这才是圣剑迪兰特尔真正的模样!
当初的它,还未生锈,陪伴着诸多强者,舔舐过无数劲敌的鲜血!
教廷历一百零八年七月二十日,教皇波多鲁手持迪兰特尔,在北极之海绞灭北海巨妖,夺得它体内圣核!
教廷历一万七千八百年十二月一日,教皇索罗门与人族之灾阿弥泰耳殊死一战,最终圣剑刺穿了阿弥泰耳的胸膛,将它一分两半!
这可是历任教皇无坚不摧的利剑啊,怎么能不令人疯狂,令人着魔呢?!
其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教皇之力,威能难以想象!
而眼下,圣剑剑身内充斥着十层圣力,却要用来杀死一个,圣力不过五层的小小修道士!
“再见了,亲爱的。”
芙蕾雅摇曳着身姿,一步一步走来,身上杀意愈发沸腾。
腰系一米多长的鳄鱼皮带,下身搭配纯白蓝纹毛裤,盖勒置若未闻,一动不动,好似放弃了任何徒劳的挣扎。
但是他的内心,却在剧烈地反抗!
不!不能这样!
现在他还不能死!
柴尔德爷爷病了,需要照顾。
他什么都能放下,唯独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绝不可弃之不顾。
一旦自己倒下,爷爷便没人照料。
感受着逼近的持剑者,他轻咬牙关,心思飞速转动。
得想个办法活下来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陡然间,异变突起!
芙蕾雅面庞上,笑容忽地凝固,既而大变。
一股突如其来,不可阻挡的磅礴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圣剑内爆发。
它在剧烈颤动,肉眼难觅的空气波,一圈圈横扫而去。
先前灌注的十层圣力,竟诡异地倒流而出!
下一刻,她手掌直接被弹开,圣剑再度猛地震颤,白芒大放将她笼罩,尖细的喉咙发出一记惨叫。
咻的一声,她身体如遭重击倒飞而去,血花空中盛开,如同一株绽放的红玫瑰。
再看那把圣剑,犹如被施了定身法术一样,冻结在了半空。
它全身乳白色光华包裹,格外耀眼。
刺目的光线,使盖勒不禁眯起了眼睛。
圣剑,强行击退了芙蕾雅么?
连迪兰特尔也不忍心,看他就这样死去吗?
盖勒感到很幸运。
它在替自己惩罚有罪之人!
看着翻滚在地,痛苦呻吟的芙蕾雅,盖勒心头毫无怜悯。
这是她,咎由自取!
怨不得谁!
想起刚刚生死攸关的一幕,他心有余悸。
原本,参加修道院的新生祝圣仪式后,他已成了光明教廷虔诚的信徒。
但这一秒,他作了一个重大决定:
不再信仰那昏庸无能的天主,安,他不会在你出现危险时伸出援手!
想当初,祝圣仪式上,来自米开罗大教堂的神父曾言:
只要你信奉至高无上的天主,安心地在修道院修习,你和你的爷爷,便会平安一生。
放屁!
狗屎!
全是糊弄人的鬼话!
到头来悲哀地发现,什么都靠不住!
盯住定格虚空的圣剑,尽管有些刺眼,可盖勒深知,若非它关键时刻出手相助,恐怕他已身首异处。
试问到时,失去了小孙子的柴尔德爷爷,一位病怏怏的糟老头子,又有谁会去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