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少年已经在这里跪了两个时辰之久了,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都是需要旁人的搀扶下才能起身。不过陈释天和白庄算是自幼习武,体质自然是比别人要好上一些。
两位少年缓缓起身,然后舒展舒展的筋骨,陈释天把自己手中的木剑放在了姬无忧的墓前,然后和白庄站的里坟远一些的地方,怕两个人没有控制好,一不小心打到了姬无忧的坟上面,那就是大罪过了。
两位少年相视站定,同时迈开步子,右手手掌成拳状,稍稍放后,左手为前手,放于胸前微微伸展而出,手臂成弓形,左手后三根手指紧握,其余两根手指伸开先前。
白庄笑道:“小师弟,我可要来了,你接好。”
白庄直接快步向前,毫不犹豫,身体微微右转,后手拳转瞬之间,如奔雷而至,击向陈释天。
陈释天固步不动,稳如泰山之势,先消后打,面对师兄的正面一拳毫不紧张,身体左倾半许,右手化为掌,直接握住了白庄的右拳,然后立刻顺雷不及掩耳迈出一步,脚直接立于白庄双脚中间。
左臂紧紧靠在身体,直接用力向白庄靠去。一记铁山靠,如风啸而来,化作千斤之坠。
白庄猝不及防,但胜在沉着冷静,直接抓住了陈释天的肩膀,然后收回右拳,借力打力,跳身一跃,进而跳到了陈释天的后边,然后立马转身,想要环住陈释天。
姬无忧在教两个人学拳的时候,便要求两个人做到沉肩展背、劲贯全身,并且打拳的时候牢记以意控气,以身调气,以气催力。正所谓“气吼山河动,举步风云起。”便是此态。
陈释天不甘示弱,右手微曲,化肘为矛,力透肘尖,打向白庄的胸前,直接就脱离开白庄的环抱。
然后陈释天也准备转身,但是在转身的时候伸出右腿,向鞭子一样甩向白庄。白庄一咬牙,提起自己的右腿抗住。
等到陈释天转过身子之后,双拳尽出,风驰电掣般迅猛无比,如果是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快”。
白庄在迅猛的拳势之下只能是被动防守,然后进而寻找机会进行反击,别无他法。
此刻夕阳下山,天地之间昏暗无比,整个世间被黑暗所笼罩,但是现在的两位少年却在安民岗这里进行这一场无论胜负输赢的比试。
这周围的座座坟墓便是他们的看客。
当两位少年小的时候,姬无忧曾经带过二人来到过这里,专门到这里还练拳,当时的两个人很是害怕,进到这里的时候双腿都在不受控制的打颤,陈释天还问姬无忧,言道:“师傅,你不怕吗?”
姬无忧走在前面,笑道:“怕什么?”
陈释天那个时候看着一座座的坟墓,有新坟墓,也有已经长着枯草的老坟墓,然后害怕地言道:“就是……就是怕鬼啊!而且这里这么多的坟墓,保不齐可能从哪一个里面就蹦出来一个。”
当时的白庄也是连忙点头,想要早点离开这里。
但是姬无忧却摇了摇头,笑道:“这世上哪里有鬼,无非是百姓心里面有鬼罢了,再说这里面原来都是小镇子上面的百姓,咱们也是小镇上的人,就算看见了咱们又能如何?”
然后接着言道:“我辈不以怪力乱神,见鬼神应敬而远之,你俩可记住了。”
当时年纪尚小的两位少年点了点头。
此后,姬无忧便会时常带着两个人来到这里打拳练剑,当然在有人家下葬的时候是不会来的,算是对下葬的亡人一种尊敬。
长此以往,两位少年也就不害怕来到这里了,不仅仅不害怕这里了,就算是独自一个人走夜路,哪怕是漆黑无比都不曾害怕过。
两个人拳势愈发的迅猛,刚猛无比,但又是刚中带柔,刚柔并济才是正道。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有来有往,拳法大开大合,直进直退,你若出拳而进,我便收拳而退,相得益彰,一时之间可以说是不分胜负,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留手,都是全力以赴。
以刚为天,以柔为地,刚柔之间,可成天地万里。
白庄出拳之时喊道:“师弟,我这一拳你可接的住。”
既然十拳百拳打不败,那就一拳定胜负。
天地寂静,万籁无声,只听见拳风呼啸而过。
桥来桥上过,无桥自造桥。
一拳造桥。
陈释天不甘示弱,勉强接住,但是没有等自己回手反击的时候,第二拳已经到了。
二拳桥好,过桥。
白庄一拳而至,但是并没有打在陈释天的脸上,毕竟是自己的亲师弟,虽然是不留手,但是也不能太过分不是,还是师兄弟之间的感情重要,本来就要离开小镇了,还给自己的师弟打上一拳,未免有些不厚道了。
陈释天的胸口直接硬挨了这一拳,直接就打倒在地,险些脑袋就碰到了别人家的坟上面,所以等到陈释天起身的时候,急忙就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表示自己的歉意。不过这件事情要是放在白庄身上可就不是这样了,顶多给行三个礼就可以了,对于这样的规矩,白庄有的时候还真是不屑一顾。
陈释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之后就活动活动了自己的肩膀,然后就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上还微微露出了痛苦的样子。
惹的白庄直接关心言道:“怎么样?小天,没有打伤你吧,是不是我手下重点了啊?”
陈释天摇了摇头,随后怕白庄不信,接着摆了摆手,言道:“放心师兄,我可没事,平常的时候都已经习惯了。”
白庄笑了笑没有说话。
平常的时候也是陈释天时常挨打,姬无忧就曾经说过,白庄的拳风比起陈释天来说,要更猛一些,陈释天在出拳的时候有些优柔寡断了,不过这个毛病却一直没有改过来,就算是姬无忧想了不少的办法都没有用,陈释天依旧事我行我素的。
陈释天走到姬无忧的坟前,拿起了自己的木剑,然后问道:“那师兄,咱现在开始啊?还是?”
白庄想了想,然后言道:“先不着急,等我休息一下的吧。”说是自己休息,其实是想让陈释天休息一会儿,毕竟这第一场是自己赢下了,师弟到最后白白的挨了一拳头,想着等到陈释天的胸口不疼些了再打也是不迟了。
陈释天盘坐在姬无忧的坟前,再一次问道:“师兄,你为何非要出去呢?难道镇子不好吗?还是你不想我和呆在一起了。”
看着自己师弟哀怨的样子,白庄心里面不禁一暖,这个破旧不堪的世上也就只有小师弟和师傅老人家对白庄这般的好了,而且是真心的好,虽然不知道姬无忧为什么就把他们两个捡了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要教他们两个练武,但是起码这个老人并不是想要从这二位贫苦少年身上拿走什么东西。
毕竟这两位少年身上什么都没有,“富裕”的只有一条烂命,没有了姬无忧之后,二位少年就像是随风飘摇的野草一般,没有人会在意你是否已经死了,更没有人在意你活的好不好,过的如何。
正是因为如此,二位少年就连为姬无忧办个葬礼的钱都没有,只好是草草的将其下葬,甚是说连口棺材都是姬无忧早些年为自己定的,没有人帮忙,但也就只有一个人过来看望过。
那就是小镇子上唯一的一个私塾先生,就在姬无忧离世的当天就很是神奇的前来拜访,好像是就知道姬无忧过世一般,也是这位私塾先生建议白庄出去闯荡的,但是却没有建议陈释天这般去做。却说如果陈释天不离开镇子就让陈释天在下葬之后来找他。
白庄回头笑道:“我也不想这么匆忙的就走了,丢下你一个人不管,但是我害怕自己时间一长就更加舍不得走了,到那时就是真的最悔莫及吧。不过既然私塾先生没有建议你走,而是去找他,应该是有他的打算的,可能是因为你时常去他那里听课的缘故吧,不像我,就不喜欢看书。”
陈释天在不修炼的时候,就是时常到私塾那里去偷偷听课,听私塾先生讲些什么儒家大道理,虽然很多时候自然是听不懂,但是陈释天却很喜欢听他讲课,因为每每听他讲课,就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心里面会感觉一丝的平静和祥和。
但是每次去,陈释天都是偷偷的趴在窗边听着讲课,私塾先生早就认识这位少年,之前还邀请过陈释天进到屋子里面去坐着听,但是陈释天一口回绝了,因为能坐在里面听课了都是镇子上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像他这样的孩子没有一个,所以他可不想进去。
富贵和贫穷有时就是这一墙之隔。
白庄却是和陈释天正好相反,他向来就是不喜欢看书,有的时候睡不着觉就会拿起陈释天的书来看,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睡觉了,很是管用,相比之下,陈释天也要比白庄打拳练剑都要认真和努力许多。
但是两个人就是不相伯仲,很多时候都是打个平手,虽然说两个人的天资差上很多,但是比试总是差了一些了。
很显然,陈释天就是那差一些的人。
陈释天感觉自己休息的差不多了,缓缓站起身,拿着自己的木剑,言道:“师兄,可以了,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