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苏贺蝉睡得不怎么踏实。
明明床垫还是不久前新买的，可周身就是出奇的湿冷。
梦境中的苏贺蝉打着哆嗦，在一片没过小腿的的泥潭中挣扎着往前走。
黑压压的天幕中飘来几道本该被苏贺蝉永久压存在心底的声音。
“快看，据说他就是苏家的那个灾星！”
“真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人家现在被认回本家了，过得可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好日子呢！你说是不是啊，苏贺蝉？”
来不及防备，那张跟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装满恶意的脸就这样逼近苏贺蝉。
最终在他一寸外的地方停下。
“苏贺蝉，别以为到了苏家就能甩掉我了。”
“你——”
尽管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可苏贺蝉还是被负面情绪包围。
系统说的没错，他只是三千世界中最最普通的小炮灰，就连身世也是泛善可陈。
他虽然出身在豪门，却因为一出生就克死父母，就被苏家主家弃养。
外婆跟舅舅家也尝试过抚养他，可靠近他的人都会招来灾厄。
而苏贺蝉也一次又一些的辗转流离中习惯了独自生活…和忍受恶意。
“苏贺蝉，我跟你说话呢，你没有听到吗？”
苏贺蝉移开眼就要往前走，又被他拦住，“苏贺蝉，你现在长胆子了啊……”
他凑到苏贺蝉耳边，“真的以为苏家把你请回去是为了让你做豪门少爷啊？别傻了。”
这声音像寒露一样，从苏贺蝉耳朵渗透到骨缝中。
“你知道你那个哥哥心脏不好吗……”
诅咒般的声线低哑阴沉，连同那人玩味的视线，一同将苏贺蝉拖入更深的梦魇。
“贺蝉啊，苏家这些年没有亏待你吧？现在也到了你回报苏家的时候了……”
自称是姨母的人带着笑看着苏贺蝉，她嘴里的话跟眼神都残忍到可怕，似乎面前的苏贺蝉并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勇敢点，接受自己的命运吧。你不会很痛苦……”
眼前的场景像电影中抽了帧数的画面，怪异又迅速。
只有苏贺蝉身体上的阴冷，越来越重……
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被绑到了病床上。
亮晃晃的针尖携带着大量麻痹感官的药剂送进体内。
再被推入手术室前，苏贺蝉没少挣扎，可他的挣扎也全被苏家用一句‘精神病’概括。
在大量精神药剂的作用下，苏贺蝉那段时间的精神是很混乱的。
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回归了幼年，感觉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有灵的。
也能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
这些东西每天都在变化，只有一坨黑雾，总是停在他身边。
苏贺蝉以为它能成为自己的朋友，甚至把逃离的希望寄托在它身上。
他发了疯地拉着它逃出医院，又在重新被苏家的人抓回去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幻觉罢了。
是的，都是幻觉！
苏贺蝉用力睁开眼睛，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湿汗，“系统，你在吗？”
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系统立刻回应，【在啊，怎么了？】
它察觉到苏贺蝉的呼吸有些凌乱，替他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
【做噩梦了？别怕，你最近碰到了脏东西，做噩梦很正常。】
“嗯。”
苏贺蝉下床倒了杯温水。
屋内的灯没有全部打开，苏贺蝉只开了客厅那盏最小的暖光灯。
客厅中央的布艺沙发上蜷缩着一团黑影。
这数熟悉的黑影让苏贺蝉心头一颤……
他确信自己没有在沙发中央摆上这么大一个玩偶，也确信自己现在的精神没有问题。
系统的反应比苏贺蝉更快，【快回卧室！玉佩在床头柜上！】
还摸不准眼前的状况，他的双腿就自己动了起来。
系统在操纵他的身体！
苏贺蝉心跳得极快，而梦境中感受过的那一阵湿冷也从他脚底开始蔓延。
短短的一段路，让苏贺蝉喘了着粗气跑完。
好在一切异样都在苏贺蝉回到卧室后消失。
【吓死我了，你说说你，这么紧要的关头还在发呆！再慢一步你就该……】
苏贺蝉面色惨白，“是幻觉，对吧？”
系统沉默片刻，然后回答，【……是幻觉。可能是你没睡好，再休息一会吧，离天亮还有些早。】
“好。”
得到了系统的安慰，苏贺蝉也睡不着了。
他脑子有点乱，手中瓷杯的水早在刚才的奔跑中洒了大半。
身上睡衣的袖子裤腿也都湿了，一向爱美的苏贺蝉却没有换。
直到杯子里的水彻底凉透，他也没能躺下。
今晚没有星月，窗外没有光，所有的光亮都来源于那盏星星夜灯。
夜灯分明是暖黄色的光线，照在苏贺蝉身上却显得他很苍白。
大多时候的苏贺蝉都是跟夏天的蝉一样，明艳到聒噪，很少有这样苍白的时候。
可是系统第一次见到苏贺蝉时他就是这样苍白，让它不顾一切地想要带他离开。
【不怕，一切都是假的，你只是因为压力太大了。】
它最终还是昧着良心这样说了。
【快去睡觉吧，夜很深了。】
屋内一片静寂，可屋外却是狂风大作。
黑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俞向阳，“你没有俞家的血脉？”
俞向阳冷笑着擦去嘴角的血，“是啊，所以你针对俞家人的血阵才会失效。”
“你——”
黑衣老者有些哽住，“你究竟是哪条路子冒出来的……”
俞向阳的声音依旧响亮，“不是说了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你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我俞向阳的名讳，可就不要怪我喽。”
他笑得很狂，却并不放荡，眉宇间张扬着朝气。
这一抹气息看到老者心神恍惚，“你竟然跟…他有些相像……”
“相像？你又在说什么屁话，我是我，跟谁都不像！倒是你，再不离开的话，我就揍得你六辈祖宗都不认识！”
又僵持几息之后，这个黑衣人离开了。
俞向阳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老头很难缠，若真的僵持下去，胜负还真不好分……
屋外已经下了暴雨，雨势很急，就连路边的垃圾桶也倒了几个。
俞向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从垃圾桶里溢出来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