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黠然一笑,不多做解释,只在心中度量。
如今以身处浪潮之中,宋清和是自己最好可勘利用之人。
如若她真被嫁去北荒之地和亲,自己无论是去是留,都将失去诸多庇益。
只身留在大梁,都知他是小公主的心腹,再有才干,也会被怀疑赤忱,鲜有人敢再启用。
到时唯一的机遇,恐怕只有那位宋清淼了。可那位虽有城府远谋,却心思狠辣,且难以掌控,远不如宋清和这般纯真,只需随眼一瞥,便知心思,随言几句,便能让她对自己唯命是从。
叶舟思量,如果自己作为随侍陪嫁一同入北境,宋清和嫁的不过是个庶出的郡王,自身都难保全,又谈何起势?
“只有半年了!”
念及与此,叶舟又觉烦闷。必须要让宋清和在这半年之内,培植出根基。
大梁皇帝疼爱于她,但在国重大计之下,父女亲情也终究不值一提,必须让宋清和于宫城之中,甚至是整个大梁都谋的无法替代的价值,她才能在自己的婚嫁之事上自主定夺。
“小叶子?这么好的风景,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宋清和眼见叶舟满面思虑,心生好奇。
叶舟定了定神,看了眼即将落下的天幕,拱手道:“天色已晚,公主该回驾了,以免贵妃担忧。”
宋清和意犹未尽,叶舟一眼识破她的心思,继续劝说:“来日方长!有我在,日后必带你看遍都城内外风景。”
“当真?”宋清和将信将疑。
叶舟重重点了点下颌:“一诺千金!”
宋清和捂着嘴咯咯直笑:“就你也敢说‘一诺千金’这四个字?你见过千金吗?”
“不过,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叶舟一愣,心绪变得有些复杂。莫说千金,即便是黄金万两,自己也曾眼都不眨一下的打赏下去,分赐麾下将士。
然而,就算自己此时再有百万千万金银,那十万战死的亲兵也都再收不到了。
“你今天怪怪的。”
宋清和嘀咕了一句,起身向着宫城方向折返。
“大好的风景,本让我心情颇佳,但这好风好景你却一直愁眉不展的,有些扫兴。”
宋清和埋怨了几句,叶舟赶忙跟上,帮她牵马上鞍。
因不舍归还,宋清和又在路上磨蹭了些时光,回到宫城之时,已近黄昏。
让二人没想到的是,吴贵妃居然亲带辇盖,正在宫门口翘首以盼。
“哎呀,母妃知道咱们偷溜出去了,肯定又要责骂于我。”
宋清和有些无奈,叶舟唯有苦笑。你最多被骂几句,我却可能要挨板子。
眼见吴贵妃神色急躁,叶舟不着痕迹在宋清和的马臀上拍了一掌,令其加速,自己也小跑一段,出些汗渍。
虽说已经被看见,但面上的功夫能做一点是一点。
行至宫门口,宋清和翻身下马,先是撒娇的唤了声‘母妃’,随即就要投进怀抱。
叶舟见吴贵妃朝自己看过来,赶紧跪在了地上。
宋清和看出吴贵妃要拿叶舟问罪,主动揽责:“是我早听说宫外河堤景致大好,才逼着小叶子带我去游玩的。”
吴贵妃轻叹口气,对叶舟道:“虽只入宫数日,但我看得出你对和儿忠心。但她毕竟年幼,也不可万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叶舟连忙应允称是,但预想中的责难并未踵至。
吴贵妃又去斥责了宋清和几句,便急匆匆带她回宫。
“你父皇专来衍庆宫探望,见你许久未归,已龙眼不悦。”
“待会儿你多说些好听的哄他开心,先收一收你那小性子来。”
宋清和咧开嘴笑:“父皇既然专门来看我,那他看到我后必然就开心了。”
吴贵妃嗔了她一眼,也不隐瞒:“他来见你,自然是想开心些。今日朝堂之上,有令他烦心之事。”
宋清和不解,忙问何事?
吴贵妃皱了皱眉,说出四个字:“南方水患!”
叶舟一一听在耳中,对于大梁南境水患也并不陌生。因水系众多,地势复杂,雨水有多,常有水患发生。
“待会如若你父皇主动提及,你便附和两句。如若他不愿说,你也别自找没趣。”
吴贵妃又多提点了几句,叶舟已随队行至正殿前。吴贵妃亲手为宋清和整了整衣衫,带一众人等进入。
随行内侍方得入内,各个都低下头去,谁都明白此刻的皇帝陛下龙心不悦,生怕自己遭了无妄之灾。
唯有叶舟,半抬双眸,默默打量着堂椅之上品茗的宋云。
“听闻你去宫外河滩饮马撒欢去了?”
宋云苦等许久,自家这小公主才归还得来,自是不满。
宋清和踌躇许久,才敢轻轻‘嗯’了一声。
吴贵妃在简短权衡之后,认定今天宋云定时要选个人来泻火了,只好把叶舟推了出去。
“是小叶子愚忠,和儿只说想去松缓下身心疲倦,便对他私自带出了宫门。”
在宋云抬眼看过来时,叶舟已经跪伏在地,心道有娘疼的孩子真好,奈何自己将要沦为平息怒火的牺牲品。
“仗着有些功绩,便敢带着和儿肆意妄为了?”
宋云冷冷一语,便叫叶舟汗如雨下,好在吴贵妃嘴快,在宫门口就露了宋云的忧心之时。
叶舟伏地不起,开口解释:“公主说想要看看河泽流水,但这公主没有大水,小的只好带公主去了宫外。”
宋云起了疑色:“看水?”
“正是!”叶舟心喜,好在这大梁皇帝不是个急性子,给了自己多几句口舌的机会。
叶舟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公主还说,如果这普天之下,所有的水泽都如宫外那河一样,风平浪静,不惹天祸,风调雨顺才能算得上是好水而不是祸水。”
宋云神色一屏,看向目瞪口呆的宋清和。
后者还在绞尽脑汁回忆,自己何时说过那些话?
简单思索,宋云心中已有明悟,他可不信自家的小公主,何时有了这等忧国忧民的心思。
“和儿,你也知晓南方水患之事了?”
宋清和下意识答道:“知道啊。”
她没有细说,自己其实回到宫门口的时候才刚刚知道。
宋云双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