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雪后来派人调查过,得知轩哥儿确实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刚刚沦为乞丐就被沈老夫人收养。
表面上并无破绽。
显然,沈家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然而,在得知轩哥儿是沈家血脉后,魏雪明白了沈家为何一定要以乞儿的身份将他过继回沈家,而不是以沈家人的身份。
因为当年沈家遭受流放处罚时,包括了所有男性子孙,即便当时沈家旁系有几个新生儿落地,只要是男孩都会被打上罪子印记送往边疆。
无一幸免。
按照时间推算,轩哥儿本应也是罪子之身,但他身上却没有罪子的烙印,可见这几年他一直在抗旨逃避罪责。如今虽然沈家男丁得以赦免回归,但如果这件事曝光,可能会触怒圣上,甚至严重影响到沈家子弟未来的读书仕途。
沈家自视清流世家,读书入仕对他们来说如同生命般重要。
既然不能读书入仕,那就如同要他们的命一样,因此他们自然不愿让这样的事发生,于是便打起了她的主意。
魏雪勾起一抹微笑:“不过是一个小孩罢了,无需在意。”
沈立欠她的。
沈家一族欠她的。
她会一分一毫地讨回这一切,然后再亲手将沈家全族推向——覆灭的深渊。“夏迎,你去趟二院,查查昨日去过二院的人,还有谁到过月湖附近。”二院正是沈家二房居住的地方。
她昨日落水之前,是与二房嫡出沈念在一起,因不小心被她撞了一下,失足踩空桥板而落水。
“是,奴婢这就去查探。”
夏迎和冬霜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夏迎经常在各院之间奔走,冬霜则负责管理内宅事务,另外两人已被她派遣出去执行任务。
“冬霜,去把我那个黑匣子拿来。”
冬霜迅速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上了锁的黑色小匣。
魏雪解开锁,从小匣中拿出一块龙凤纹玉佩,玉佩上的黑色丝纹雕刻栩栩如生,颇为特别。
魏雪指尖轻轻触碰着玉佩,眼中掠过一丝不舍,最终还是将其递给冬霜:“冬霜,你拿着这块玉佩去一趟龙凤阁,就说……我要见他们的阁主。”
“夫人,这块玉佩是……”冬霜愕然。
这是她母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前世直至离世,她都未曾想过动用这块玉佩,但此刻……
“去吧,小心行事,别让人跟踪了。见过龙凤阁阁主后,你就去城东西巷的老陈家买些奶酥回来。”
冬霜听到最后一句奶酥,立刻不再多问:“好的,您先喝药,喝完药奴婢即刻出发。”
魏雪瞥了眼药碗,摇头道:“倒了吧,回头换了药方再喝。”
若她落水真是沈家所为,那么她不育之事必有隐情,这药方她已不再信任。
前世由于落水留下病根,每月来事都会让她痛苦半个月之久,尤其到了冬天更是畏寒难耐,整日抱着火炉取暖,夜晚常常冷得无法入睡。
直到后来遇见那位神秘医师……
前世那个医师开的祛寒药方她仍记忆犹新……
当魏雪再度醒来时,已近子夜,她是被一丝沁凉夜风唤醒的,屋内的窗户早已紧闭,不可能有冷风侵入,除非……
“何人?”
她的声音嘶哑低沉。
喉咙干燥且炽热。
魏雪明白自己又陷入高热之中,前世她便是这样反复高烧数日,待到彻底退烧后,沈家男丁已被提前送回。
后来才得知,是她的父亲和兄长以战功交换了沈家男丁的归期,希望她不必再苦苦坚守沈家,期待她能与心爱之人共度幸福时光。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她其实从未对沈立动过真情。
她之所以答应嫁入沈家,除了继母的原因外,更大程度上是因为父亲和兄长。魏家军威显赫,手握重兵,皇后和贵妃早就对她婚姻之事觊觎已久,她不愿因此让父兄被迫卷入派系斗争,那样只会加剧皇上的猜忌和对魏家的不容忍。
故而,在沈家男丁被贬谪流放之际,沈老夫人带着一众女眷手持婚书造访魏家,她顺从继母之意应允了,并亲自前往城门与沈立相见。
于是有了沈立的誓言。
她怀抱公鸡步入沈家大门,此事一度传遍整个京城,众人皆言她魏雪痴恋沈立至深,加上这六年来,她抛头露面支撑起整个沈家,旁人都认为她在等待着沈立归来。
可只有她内心清楚,她的所作所为并非为了别人!
“夫人莫惊。”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魏雪看到一名身着玄色锦袍、身形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帷帐之外。
“在下乃是九天楼楼主,墨十八。”
男子佩戴面具,面具下的眸光深邃且冷漠,仿佛蕴含无尽智慧与决断力,全身散发出一种尊贵而不容侵犯的威严气息。
一眼便知,此人乃是一个位高权重之士。
尽管魏雪前世曾多次与九天楼合作,却从未见过真正的九天楼楼主。
魏雪坐起身来,隔着帷帐凝视那戴面具的男子,问道:“楼主大人,可曾找到玉佩?”
“嗯!”
“我母亲曾言,玉佩主人欠她一条命,所以在我需要之时,可用此玉佩向九天楼楼主求得三件事相助。”
“确实如此。”
男子言语简短有力。
魏雪也直截了当,沙哑嗓音中透出坚决:“第一件事,我要那些即将回京的沈家男丁尽数重伤而归,尤其是沈立,我要他双腿残废。”
前世他不就是以伤残之躯归来吗?无论真假,这次她都要让他真的变成残废。
男子闻言,微微一愣。
片刻之后,只听他那冷冽而又略带迟疑的声音问道:“要让沈立失去双腿?”
显然,这位九天楼楼主同世人一样,误以为她对沈立情深似海,故听到她要令沈立残疾,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没错,我要他彻底成为废人。”
“但在此前提下,我希望不要连累护送他们回京的魏家将士。”
男子注视着床榻上的帷帐,因烛光照射角度问题,无法看清帷帐内的具体情况,只能隐约看出帷帐内女子正端坐其中,声音虽然干哑沉重,语调却异常冷静平淡。
而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是让人颇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