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整个大地披上了银装。
在县城送完最后一批货时,天已然黑了下来。青云不由得一阵阵着急,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说好要回家吃晚饭的。全家人在等他回家,娘,还有妻子莲儿。
妻子温情的目光,是缕缕的春风,让他的心暖暖的。
母亲说,今天是她的苦日,但也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她要给他包最喜欢吃的水饺。母亲的爱永远没有原则,既便是痛,也快乐着。
他匆匆的卸完货,谢绝了货主的一再挽留,开车回家了。因为他知道,全家人在等他。
手机铃声响起,是妻子关切的声音:云,到什么地方了?路上要小心,路滑呢。
他知道,母亲也一定在一边,急急地等着儿子的消息。
果然是母亲的声音,她接过了电话:“云儿,要慢点呢,我们在等呢。”
青云的心感动着一切。妻子嫁来的时候,他一名不文。为了这个家,为了他心中不甘为人后的愿望,她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嫁妆,买了一辆货车。夫唱妇和,起早贪黑,现在家里终于有模有样了。为了这个家,做为一个女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而年迈的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也真是不容易,从小失去父亲,让他过早得懂得了人生的艰苦,为了他,母亲没有再嫁,她怕儿子受委屈。母亲是他心头永远的痛。她给了儿子加倍的爱,为了补偿儿子缺失的父爱。
“娘,没事的,放心好了,再有一个小时就到了。”青云安慰道,说罢挂掉了电话,在车上,他总是很小心,打电话也是言简意赅。
前面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滑,越来越难走,他小心的控制着油门。
就在这时,车子突突得响了两声,抛锚了。
一次又一次的,他启动着汽车。可车子却是没有启动的一点迹象。他打开车门,打开车盖,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不甘心的又爬到驾驶室,试了一次又一次,但车子仍然在罢工。他坐在驾驶室里静了一下,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可他一打开电话,却有点傻眼:手机屏幕上显示手机信号太弱。他刚一接通电话,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断了。他不甘心的一次又一次的拨打,传来的声音仍然是茫音。
他这时才有点慌了神,离家估计还有八九十里山路,而且是雪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在这雪天冰地里过一夜,人一准会被冻成冰棍。而且还有家里的亲人在等着他的归来。他看了看车子,最后下决心,走回家。为了妻子,为了母亲。
于是,他锁好了车门,准备步行回家。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急,路越来越难认。好在他常年走这条路,凭着多年对路的感觉,一步步的试着前行。他心里很急,可他也知道,妻子与母亲一定在等着他,等得比他心急,比他担心。
有好多次,他都差一点掉下了悬崖,有好多次,晕头昏脑的他差一点就撞上了石壁。但他心里只有火热的一个念头:那就是有家里的最亲人最爱的人在等着他,等着他的归来。
他是家里的天,是家里的擎天柱。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不时的打开手机查看手机的信号,可是手机的信号却仍然是一片空白。也许是这场暴风雪把电力设备给破坏了。他只好把手机放进怀里,一步步艰难地移动着步子,向家的方向前进。
他顶着风雪,慢慢地向前移动着步子,时间也许到了午夜了吧,妻子母亲也一定等急了吧,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从中午到现在水米未进,有点渴,也有点饿了。
他伏下身,掬了一捧雪,贪婪地吃了一口,这时他又想起了家,家里一定会有热气腾腾的水饺在等着他:今天是他的生日。妻子也会守望着门,一次次地翘首期盼,而母亲会在家里焦虑不安地来回转圈。
身上的热汽被冷风一吹,就变成了冰水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可他现在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只有一个信念:他要早一步赶回家,回到妻子的身边,回到母亲的怀抱里。
路变得越来越平,也越来越让他小心翼翼。看上去很平的地方也许是一个谄讲,让你踏入万劫不复,也许看似明朗的地方,万丈悬崖。他走得很小心,也很辛苦。
还有十多里就到家了,他感到有点筋疲力尽。这时,他看到前方一柱手电筒的光亮在前面晃动,一个雪影在向着他的方面蠕动,隐隐得的声音里传来急切地问:“青云,青云,是你么?”
是妻子,他不顾一切的跑了起来。“莲儿,莲儿。”他边跑边喊了起来。此刻,他的血在沸腾,他的心在狂跳。仿佛是失而复得,也仿佛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妻子软软的拳头拍打着青云的胸口:“你吓死我了,打电话也不通,总也等不到你。”莲儿连哭带笑地样子,让青云心里充满了爱恋了。莲儿的嗓声有点嘶哑,青云知道妻子是一路走一路喊过来的。
“本来我与娘在家里等着你的,自从电话断了后,我与娘就再也在呆不住了。你知道娘的身体不好,特别是腿,天一冷就痛得受不了,可她非要出来不可寻你。我好不容易劝下她,怕她急,我就匆匆地赶来了。来时,娘还让我带来了她亲手包的水饺。”莲儿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保温怀。“云,饿了吧,快吃点东西。今天是你的生日,娘早就包好了你爱吃的水饺。”
保温杯里,热汽腾腾的水饺冒着亲情。
“不,等回家,我们一起吃。”青云眼里噙着泪水。“娘呢?她吃过了么?你呢?吃过了么?”
“都没有啊,娘在等你回家呢,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她的苦日呢。”妻子的声音永远那么善解人意。
“那好,我们回吧,不要让娘等急了。”青云接过了保温杯,然后盖上。随手拉着妻子的手臂向前走。
“哎哟!”妻子低低地喊了一声。
“怎么啦?”青云关切地问。
“可能是刚才来得路上扭着脚了,现在有点疼。”妻子尽管压低了声音,仍掩不住钻心的痛。
青云的泪在眼里转了转,终于掉了下来,在地上结成晶莹的冰点。
青云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妻子。“来,到我的背上来,我背你。”
可妻子怎么也不肯,他们只好一路搀扶着向前走,路似乎永远那么长,天地一片白茫茫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云与妻子终于看到家的方向。
风停了下来,而雪却仍然在不停得下着,天色在慢慢变亮。
看来是走了整整一个雪夜了。
“到家了,到家了!”他与妻子欣喜地喊了起来。
突然,妻子的声音嘎然而止。
“娘,娘……”妻子挣脱了丈夫的搀扶,向前跌跌撞撞地跑去。
前面一个站立的雪人拦在路中间。
隔着风雪,看不出人的清淅的面孔,但从她驻立的形态:可以看出是一个老太太。雪花积满了她的白发,单薄的身体在雪中透着一种执着。
从依稀的轮廓以及那支撑她的拐杖,从第一感觉上,青云认出了,那是他的娘亲。
心一阵阵的绞痛,虚脱的感觉让青云脚步踉跄起来。
“娘,娘,我是青云,我是青云……”青云抱住了身体已然冻僵的娘亲放声大哭。
然而,娘已然听不到儿子锥心得喊叫,不能再为儿子拂去身上的雪,也不能为儿子擦去腮边的泪了。唯有雪在无声地落下,唯有儿子的肝胆寸裂。
此时的母爱,在大雪封山的路上,站成了一座路标,为儿子永远指向回家的路。
“娘,我们回家,我们回家!”青云抱起了娘了身体,娘的身体那么轻,如雪花一般轻盈。但青云的心却那么沉,每行一走都让他的小心翼翼,他抱起的母亲,抱不起的却是沉沉的母爱。
流着泪,妻子默默地为娘遮掩飘落的雪花,向家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