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一震急切稚嫩的声音死命的往睡得昏昏沉沉的我耳中钻来。
肯定是网吧老板那个儿子,不理他!
晃,晃,晃!
我靠啊,睡一会死人啊,再晃没睡死都被晃死了!
迷糊中的我猛然抬头,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一声怒吼:“tmd老子又不是不给钱,摇p啊摇!”
似乎是被我的一声怒吼吓住了,周围一下安静了下去。
睡啊,真是幸福啊……我感叹着又闭上朦胧的双眼。
“哗”的一阵透体冰凉侵遍全身,让正流着口水和周公开会的我猛的打了个机灵,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本能的双手抹擦着一头一脸的凉水。
我一下子睁开双眼,一手叉腰,一手伸出指向前方,开始准备用大江南北打遍我们胡同无敌手的吐沫大法狂骂一场,可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却张大了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哼哼声从嗓子里传了出来。
一个身穿粗布长衣长裤,腰扎灰色长带,头上打了个抓髻的十一、二岁小童子一身古装站在我面前两米之外,手上的一个铜盆还滴滴嗒嗒的往下滴答水,满脸戏谑的表情。
恩?拍古装戏么?电脑呢?电脑桌呢?电灯呢?水泥墙壁什么时候换成了这个不知道什么做的帐蓬?我就这样张大了嘴四处打量这周围的一切。
“先生!先生!”那个小童子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脸上一改先前玩笑的样子。我愣了一愣,努力的把嘴合上,结结巴巴的问:“这……这是什么地方?”
小童子见我这样子,不无担心的问:“先生,这里是曹丞相的大营啊,您可是身体有恙?”
什……么?!曹丞相大营?
“现在是什么时候?”
看我说话渐渐流畅,小童子长出了一口气,眨眨眼睛一面放下手里的盆一面说:“现己过午时三刻了。”
“午时三刻?”你以为这是要砍头啊,我有些不耐烦的想。
“我是说现在是哪一年。”语气里带出一丝焦躁不烦。
小童子听出了我的口气,有些不满的撇撇嘴,想,先生又犯糊度了,说:“现在是建安十三年秋,在曹丞相的江北大营!”
轰的一声,如同雷击般我一下愣在了那里,丝毫没有注意小童子说了句什么后转身出帐蓬。
三国?!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的三国?!那个拥有无数猛将智囊的三国?!那个血雨腥风民不聊生的三国?!那个饥脬遍野人可为食的三国?!
欲哭无泪啊,这么倒霉啊,竟真有回到历史这么回事!我还前看网络小说还兴致昂然呢,没想到这回轮到我了。我的亲人,我的电脑,我的汽车,我的二十一世纪生活啊,就算我喜欢三国游戏,也不代表我喜欢真的活在三国里啊,老天啊!
我双手举过头顶,仰面无语。
良久,我慢慢平静下来,哎,着急有什么用!现在重要的问题是——吃饭!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不管怎么说,人是铁饭是钢啊。
正想着,帐蓬门帘一挑,刚才那个小童子端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隐约还有食物的香气。
“先生,吃点东西吧。”小童子脆声说。
真是知心啊,我不由心里感叹。
“多谢,多谢”我忙道谢。
小童子有些咤意的看了我一眼,将木盘放在了帐中唯一的矮桌上。
我看了一眼,一碗粗操的金钱饭,一盘不知道什么青菜,还有一盘肉。
肉?!我不由咽了口口水,又有些结巴的问:“这……这是什么肉?”看到我的样子,小童子不解的说:“肉就是肉啊。”
“肉就是肉?!”不会是人肉吧,我可知道,在这个粮产不高,连年争战的年代,几乎哪个势力的军队没吃过人肉啊,那都算一道菜了。
好在我几乎要呕出来的用候,小童子平淡的说:“可能是羊肉吧,闻起来像。”
我听了探下身子闻了闻,果真有一股子膻味。大出了一口气,我盘腿坐下,这个时代就是不好,连椅子都没有,让我跪着吃,累死我啊!
小童子有些奇怪的着我坐下吃饭,透出一脸不解。
这是什么饭菜啊,饭还凑合,那菜、那肉,纯粹就是弄熟了放点盐嘛,连酱油都没放点。
不过好在饿了,也顾不得膻味亏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我抹了抹嘴,突然说:“平儿,我是准啊?”
话一出口,我们两个一同楞住了,平儿?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从脑海中蹦了出来,然后很不负责任的溜出口。而被我唤做平儿的童子则很显然的认为,这个知道自己名字的先生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症,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么?
我嘿嘿傻笑了两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明明不能饮酒,却偏偏一口气灌下去!”平儿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大声说:“先生乃九江人士,姓蒋名干字子翼。”
什……什么?蒋干?我是蒋干?!
不亚于又受了一次雷击,我一时间大脑没了思维,片刻后忙不跌的说:“可有镜子给我看看?”
小童子不知自家先生受了什么打击,忙在帐篷里翻出一面破旧的铜镜递给我。
拿着这模糊不清的古代镜子,我看到了这样的一张模糊的脸:枣核脸,尖细眉,三角眼,酒糟鼻子一字嘴,整个一獐头鼠目啊。
天啊,我的内心狂吼起来,老天啊,不要跟我开玩笑好不好,就算让我附身,不附在赵云、周瑜、陆逊这种俊才身上,也不要这样摧残我吧;或者哪怕是丑点,就象庞统,可人家有才啊,凤雏啊。我呢,里外一般烂啊!蒋干是什么人?那是三国游戏里没有一项技能上50的垃圾啊,而且还是三国里没有结局的三个人之一,我的命咋就那么苦呢,而且这个躯壳的脑子里,啥都没给我留啊,难到要我这个学财务的在三国里当会计?晕死……
苦恼的抱着头蹲在地上,我许久无语。
平儿以为先生头又疼了,有些焦虑的问:“先生,可要我找点醒酒汤来。”
算了,算了,我站起来摆摆手,蒋干就蒋干吧,至少不是无名之辈啊,虽然是不怎么好的名声。
“平儿,先生我这个头还不太清醒,这两天可有什么要事?”无奈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可毕竟还是要在这个陌生的年代混下去,命苦不能怨社会,个矮不能怨父母不是?
“先生难道忘了大事?”平儿一脸的不可思意。
“大事?有何大事,不妨说来听听。”我尽量用文言一点的话问。
“哎,先生今后还是不要饮酒为好,昨夜先生毛遂自荐要去劝降东吴周公瑾周都督,丞相一听心喜,还赐酒给先生的啊。”平儿无奈的说。
啊?劝降周瑜?这个……这个……好象是很著名的事啊,对了,上中学的时候还学过这篇课文来着,叫什么《群英会蒋干中计》吧,哎,恐怕全中国的人,大概都是因为这件事记住我的吧。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苦笑了起来,群英会戏蒋干?恐怕是群英会戏我吧?
平儿没有注意我的表情,接着说:“不过丞相看到先生饮酒后的样子,允许您休息一天,今晚再前往东吴。”
看来这趟露脸露到二十一世纪的行程无论如何是必须去了,不过毕竟还有半天时间,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生活吧。
我点了点头,对平儿说:“恩,我想起来了,好,既然如此,晚间天黑后我们便起程。”
平儿看我恢复了智力,微微嘘了口气,上前端起木盘,转身走出了帐篷。
帐篷中的我独自坐在那里,无奈的叹着气,谁能想到在网吧玩个三国,竟真的玩到三国来了,耳边传来帐外的马嘶和军士训练呐喊的声音,仿佛无时不在提醒我这不是一个梦。
想也不用想这个时代外面的景色有多么的秀美,可这个时候的我哪里有心思去欣赏?看着从帐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我不禁开始思考今后的命运。
虽说我现在这个瘦弱的身板手不能持刀,肩不能提担,可凭借我多年深入细致的研究三国(游戏),当然《三国演义》和《三国志》也是看过几遍的,至少也有点未卜先知的本领,要说混个差使也不是太难,可问题就是我能改变历史么?一但我改变历史,我还拿什么去谋生?带兵打仗?我很怕死啊!运筹帷幄?恐怕凭我的智力,连给孔明他老人家提鞋都不够!治理百姓?别逗了,我连这个时代的字都不一定认的全!种地耕田?五谷我分的清么?!
哎!想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本科生,竟然快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真真恼人啊。
那位读者说了,老大,你可是比他们多知道一千多年的知识啊,别这么没志气。是,我是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可我是学文的而且是财经类啊,做玻璃?不会!炼钢铁?不会!酿酒?不会!火药?说说简单:一硝二磺三木炭,你来试试?诗词歌赋?会的不多,用不了十句就露馅!早知道我当初多学点了,可谁能知道我会被玩到三国来啊?看来将来实在没出路,只能做老本行了,当个管帐先生吧,想来至少我的财经水平不会落后吧。
哎,想当初玩三国的时候,也曾幻想过身到三国指点江山,可如今真到了三国,谁知道怎么点啊。幽幽的叹了口气,放下了将来的打算,眼前这件劝说周瑜的事结果自然摆在那里。周瑜当然不会投降,他不为自己也要为他老婆小乔想想吧(曹操曾在《铜雀台赋》中有“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当初诸葛孔明就是用这个来刺激周瑜,坚定其抗击曹操之心的),那是曹操点名想要的美女,至于偷书么?恐怕不偷也是不行的,否则劝降不成再不立点小功,恐怕曹老大总会有那么一丁点不满,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
忽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要不要告诉曹老大周瑜的计谋呢?说了,那就是大功一件啊,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可就手到擒来了,可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同情刘备刘老板的,尤其是孔明、赵云,那可是我的偶像的啊(三国游戏时麾下必备的武将、智囊),虽然我也不讨厌曹操,这个人还是相当让人敬佩的,可这赤壁一战,曹老大一但取胜,恐怕诸葛先生才高八斗也无回天之术了吧,再说这改变历史,是那么容易的么?
哎,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办我的事吧,等从东吴回来,找个机会闪人才是重点,否则那一场大火……想想都让人害怕。
我满脑子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又昏昏睡去,其间似乎有人前来,又转而离去,梦中,好象自己来到了一所书院,与一切面容模糊的人谈了些什么,又拿起一些模糊的竹简读了些什么,反正迷迷忽忽的睡了不知多久。
“先生,先生。”直到平儿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
起身揉了揉双眼,果然见平儿站在我身前,帐外已是一片漆黑,当下问:“可是要起程了?”
平儿似乎还担心出现白天的情景,见我一切正常,放心的嘘了口气,说:“是,先生,丞相已为先生准备好快船一条,船夫两名,另有蔡将军遣来的校尉一名,带我们前去水寨。”
蔡将军?看来是那个双手奉上荆州的蔡瑁了。想来曹操真是很看重周公瑾,到也不负他爱才之名,不过他恐怕不知道,诸葛先生的一赋之下,已经把他和周瑜推到势如水火的境地了吧。
“平儿,为我取水,容我洗漱后前往东吴。”我点了点头,平静的对平儿说。
跟着前来引领的校尉,我第一次站在了三国的天空之下,虽然是夜晚,但清新几可透肺的空气还是让我精神一阵,长江上带来的淡淡水气,伴随着徐徐微风迎面而来。眼前一望无际的连绵营帐,如同起伏的丘陵,营中的灯球火把仿佛天上点点繁星甚为壮观,间或传来的问讯呼和,甲胄轻响却无一不提醒着我这是三国势力最为雄厚的一方,枭雄曹操的征南大营。这深翰如海的营帐,有谁能想到在不久之后将陷入滔天火海,而那虽然残忍却又波澜壮阔的一幕则是这三国时代最好的写证!
我——三国小虾米蒋干终于迎来了露脸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不怎么光彩,但总之是要去的,这可能也是蒋干的宿命。
夜色里,两名船夫架着一只小舟,载我和书童平儿横渡长江。此刻两岸月色和灯火映照下的长江远没有我记忆中二十一世纪的长江一般慵懒,虽然看不清,但站在轻舟之上,眼望着宽阔大江对面军营的灯火阑珊,感受着船下的水流,我还是不由从心底涌起“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感触,不由想起历史上曹操在赤壁大战前所赋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个季节,正是多西北而少东南风的时候,虽然我们舟小无帆,但顺着微微的西北风,这一叶轻舟还是快速的驶向南岸,身后的曹军大营越来越远,渐渐脱离了曹军水军的巡逻范围。
接近江心的一带,似乎成为曹吴两家平时默认的分隔区,远远的望见前面不远的江上东吴巡逻战船上的灯火。
“先生,周都督可会为难我们?”平儿忽然开口问讯。
我听了,尽量在绝对不及格的脸上露出一丝潇洒的笑容,操着有些尖细的嗓音,平静的说:“公瑾与我乃是同窗,为人谦逊有理,胸有雄滔,尽可放心。”关于这点我是绝对放心的,若说周瑜心胸狭窄恐怕十有八分不是事实,他对于诸葛先生的多番为难,恐怕是不能与之共辅一主的原因吧。
又行了大约一刻光景,小舟已经开始进入东吴水军的区域,很快,远处的几艘巡江战船立即发现了这艘赢弱的小舟,立即一边呼喝着一边围了上来。
看着悬挂东吴水军旗帜一艘蒙冲和三艘巡江小艇,我好整以暇,对船夫说:“停船吧。”
东吴水军缓缓的靠了上来,隐约摆出扇型的阵势,虽然仅仅看到只有我们这一艘小舟和四个手无寸铁的人,但东吴水军依然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几艘战船上的士卒均刀出壳,弓上弦。看他们如此训练有素的举动,我不由心中赞叹东吴的江河之利。为首的那艘蒙冲之上,一名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军官粗声问:“船上是何人?何故夜晚探我水寨?”
我双手抱拳,说:“在下九江蒋干蒋子翼,乃周都督故友,听闻都督驻军于此,特来拜会。”
“偶?”听说我竟然是周都督的朋友,那军官神色微微放松了一些,随后又再此在火把的映照下打量了一下我们几个,看到似乎没有什么威胁,点点头说:“那好,你们随我进寨,待我禀报。”说罢,冲另外的三艘小艇打了个手势。
很快,四艘东吴战船成一个十字型,将我们的小舟夹在当中,缓缓的驶向东吴水军大营。
“蒋干蒋子翼?”玉面上散发着无比英气的周瑜正与众将商讨军机,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动,呵呵一笑不语。
身边一袭青衫,面容忠厚的鲁肃先是一楞,随后看到周瑜笑容,片刻后也是微微笑道:“真是雪中送碳已。”
同在一帐中的程普、周泰、韩当众将见大都督与赞军校尉鲁肃如同天书般的言语,都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不知其因。
周瑜见众人不解,与鲁肃相视一笑,对众将道:“众位附耳过来,听瑜道来。”
我站在东吴水军大营外,四下观望,看着由高大粗壮巨木扎起的营墙,四外森严的守卫,亮如白昼的灯火,来往巡逻的士卒井然有序的经过,不由暗自感叹,怪不得周瑜千方百计要除掉蔡瑁、张允,从我出曹军水寨大营看两家布置,竟然不分上下。倘若没有这二人,先不说布营和操练水军,光是周瑜选择这三面环江,壁立江心,横山锁水,危峰兀突,雄奇磅礴的地点驻军,就够曹老大喝一壶的,这里地的确不亏为“一山锁水,三江不流”的兵家必争之地,想当初,孙策也正是在这里为报杀父之仇和向西扩张的需要,发兵攻黄祖而大败对手,从此走上争霸天下道路的。
正在我四下观望,胡思乱想之时,忽听到营门之内一阵喧哗,接着鼓乐齐鸣,虽然听不出个所以然,但想来必然是迎接我的。片刻后,再看里面拥出两只精兵,手持长戟分列两侧,直排到大营之外。只见众多头戴峨冠身着长杉和甲胄鲜明的文武,花团紧簇着一人向我这里走来,这当中一人,毫无疑问的就是周瑜周公瑾了。
马上就要见到在三国里驰诧风云,能与诸葛孔明一拼高下的超级大帅哥周瑜周公瑾了,我不由激动起来,差点就要拿出指笔冲上去找他签名了。
只见越走越近的周瑜身材匀称,面如美玉,真可以套用一句评书里的话,那叫:“眉分八彩,目若朗星。”真是一个超级偶像明星啊。
正当我不知胡乱想些什么的时候,周瑜已在众人陪同下来到我的近前,躬身一礼道:“子翼一向可好?”
我忙略有慌张的也学他的样子,不太熟练的一躬到地,说:“公瑾别来无恙!”
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这个正当风光无限的同窗,待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周瑜却哈哈笑着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满脸笑容的说:“子翼啊,多年不见,今日恰逢我东吴与曹操隔江而峙,却跨江而来,莫非是为曹某当说客的么?”说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此刻我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心道:“嘿嘿,好戏开始喽。”
“公瑾此言差矣,我与你同窗多年,久未相见,今日好不容易寻得一良机,怎么竟说我是来说服于你,何况听闻你身居大都督一职,必定有好酒好菜,所以特地来叨扰一番。”我装做有些不快的说。
“哈哈哈,子翼不要说笑了,你到我这里来讨好酒?莫非以为我不知你不擅饮酒么?恐怕别有他图才是真的吧。”周瑜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哎,周公子啊,既然你巴不得要我留下,何必要再这样说呢?好,好,好,既然你如此喜欢演戏,咱们就演下去吧。我心中暗想。
“大都督既然如此想我,那干便在此别过。”说着,我装做生气的便要转身离开。
周瑜一听此话,忙一脸真挚的用力拉住我的手臂说:“子翼莫要生气,是瑜错怪于你,容瑜与君赔礼。”说着松开手,就要一躬到地。
俗话说:“花花轿子众人抬。”既然周瑜如此给面子,我当然也不好太过执拗,忙双手相扶道:“大都督折杀我了,你乃统帅千军的大都督,干不过一书生而已,万不可如此。”
周瑜也顺坡下驴的直起身子,满面笑容的再次拉住我的手臂,呵呵笑着说:“既是故友来访,哪有都督和书生一分,你我还是以当初同窗相称,子翼可好?”
我心道:“帅哥,不好老拉拉撤撤的好不好,就算你张的帅,我可也没有短袖之癖啊。”心里乱七八糟想着,脸上却也泛起笑容,与周瑜相视而笑,说:“如此便如公瑾之言。”
与周瑜把臂同入宽敞的大帐,当中一张宽大的长桌,背后悬挂东吴大旗和周瑜的大都督旗,两侧长桌各分两排,之后则排列着挂满各式兵器,在亮如白昼的火烛之下闪着烁烁的寒光。
周瑜带我径直走到当中的主桌之后,请我入座。虽然初到三国,但这宾主之分的常识我还是有的,忙推脱说:“公瑾不可,干乃一书生,且为客,怎敢坐这都督主位?”
“哎……”周瑜毫不在意的说:“子翼莫要客套,今日无有都督书生之分,你我故友,何必在意?”
我还是略显惶恐的说:“公瑾若要如此,恐干食不知味也。”
周瑜见我坚持不肯,便对身后亲卫说:“如此便给子翼先生在我身侧再加一桌。”那亲卫听了,转身离去。
我一见也只好如此,便说:“那就多谢公瑾了。”
周瑜摆手,丝毫不以为意。
很快,亲卫为我在周瑜身侧摆上一桌,于是我与众人一同入坐,说是坐,其实是跪坐,一想到这酒宴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就头疼,我可没有这些三国人从小练出来的跪工,恐怕到时候站也站不起来了吧。
见众人坐好,周瑜俊目扫视,朗声说:“今日瑜同窗故友,跨江湖而来,待瑜予众位介绍。此乃瑜昔日同窗,姓蒋名干字子翼,九江人士,也是我江东俊士,才高量雅,学富不凡,数年前一别,久未相见,今日能有此会,实乃幸事。瑜心中甚欢,望诸位与瑜同享。”
帐中众谋士、诸将纷纷拱手,齐声说:“见过子翼先生。”
说到底,我还是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心头不由蓬蓬乱跳,强压着紧张,也冲周瑜与众人拱手道:“公瑾过誉了,干才书学浅,文不如众位江东大才十之一二,武更为不堪,更难比公瑾文滔武略,今日能与公瑾及众位一见,实为欢喜。”
“身在异地,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好,更何况我这一异,到了一千多年前,若是显山露水,恐怕今后的日子不太好过,再说若我不是平庸之才,周瑜恐怕也不敢用我做反间计吧。”心里一边想着,脸上则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说了一番客套话,让帐中的这些文武各有想法,文官想:“这蒋干相貌虽陋,但为人似乎谦逊,言语之间也不见俗,若真是都督昔日同窗,看来还是有些才华。”武将们则想:“这个蒋干獐头鼠目,言语卑微,目光偶有闪烁,看来恐怕心有所虑,怪不得都督要拿他行事。”
周瑜见我说完,哈哈一笑说:“来,来,子翼,容瑜为你介绍我江左俊杰。”说着,一指右手武将之首,一位须发花白的雄武老将,道:“此乃我东吴老将军,曾跟随先二主创我江东基业,今日为我军中副都督的程普程老将军。”
我早就注意这员老将,在此时东吴军中,只有程普、黄盖年龄偏大,而程普年龄在军中为长,他跟随孙坚、孙策、孙权四处征伐,为孙氏一族立下汗马功劳,在军中威望实是无人可比,人称程公,就算是周瑜恐怕也要略逊一酬,最后官至江夏太守、荡寇将军。
听完周瑜介绍,我忙以晚辈礼对程普施礼,道:“原来是程公,久闻程公大名,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果然威武不减当年,干有礼了。”既然早知道周瑜不肯让我说出劝降的话,不如在这个时候客气一点,什么两军使者一说,对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这时可没有丝毫的概念和束缚。
程普显然也没想到我如此客气,也忙还礼,声如洪钟道:“子翼先生过誉了。”
接着,周瑜又一指左侧文官之首一人,这人头带锦峨冠,身着绸袍,虽面目平凡,但间或眼中窘智之芒一闪而逝,让人不可小窥。
“此乃赞军校尉鲁肃鲁子敬。”
鲁肃!这可是大名人了,不但才高八斗,而且性格忠厚,实为长者风范。或许不少人认可他的忠厚,却认不清他的大才,可我是清楚知道的,在历史上,鲁肃在建安五年就向孙权献策“鼎足江东”之计。他说:“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猝除,”唯有“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及,据而有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这比诸葛孔明的“三分天下”还早了几年,此外从《吴书》的:肃为人方严,寡於玩饰,内外节俭,不务俗好。治军整顿,禁令必行,虽在军陈,手不释卷。又善谈论,能属文辞,思度弘远,有过人之明。周瑜之后,肃为之冠。和周瑜临死前所说:“鲁肃智略足任,乞以代瑜。”也足以看出鲁肃实为三国时代集智慧、忠厚、廉洁、善施的卓越官员的典范了。
我忙拱手道:“大人之才,干早有耳闻,今日才见,实为憾事,日后若有机会,望能与大人秉烛而谈。”
鲁肃宽厚的一笑,说:“肃之名,实不足誉,先生客气了。”
之后,周瑜又向我介绍了周泰、甘宁、韩当、蒋钦、凌统、吕蒙、诸葛瑾、阚泽等一干众人,这些往日里只在游戏里才能看到的面孔,如今一一出现在我的明前:
啊!周泰周幼平,今后的汉中太守、奋威将军、陵阳侯,你好你好。
啊!甘宁甘兴霸,绰号“锦帆贼”,东吴第一悍将,今后的折冲将军,佩服佩服。
韩当韩义公,跟随孙坚的老人了,今后的昭武将军,久仰久仰……
吕蒙?吕子明?是你打败关羽使其身亡的吧?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都是从你这里流传下来的,今后的虎威将军、南郡太守、孱陵候,厉害厉害,不过现在看你还嫩了点,努力努力。
你是诸葛瑾?你脸太长了吧(史书说诸葛瑾面长似驴),不过你今后能当大将军,你是诸葛亮的兄弟吧,那咱们商量商量,什么时候让我去见见你兄弟诸葛亮?我可是他的粉丝啊,我对他的景仰如同滔滔江水……(啪!唉呦!谁在下面拿鸡蛋扔我?“滔你个头啊滔,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拿鸡蛋拽你是便宜你,再流,再流我拿臭鸡蛋了!)再见再见。”
哎?我记得还有陆逊、太史慈呢?陆逊不在?
啊?你是太史慈?太史子义?哈哈,我是你的铁丝啊,能不能给我签个名?你真是又帅又勇武啊,可惜就是命太薄,他们怎么不拿个武侯散(三国游戏里延长生命的药)给你?(当!嘿!我挡,臭鸡蛋没打着,嘿!我挡!臭鸡蛋没打着!嘿!你赶紧放下,拿恐龙蛋干吗?会出人命的!)
这一连串的名人秀,实在让我惶惶然如同在梦中,几乎有心脏承受不了压迫的感觉。
一旁的周瑜似乎看出我好象有些不对,忙关切的问:“子翼可是身体不适?”
我用力的压下心中的意见,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平覆了下心情,笑了一下说:“公瑾多虑了,干今日见到如此多的俊杰,实在心中欢喜。”这到是我的真心话。
周瑜听了,先是一楞,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说:“来人!排上酒宴,自我驻军于此,未曾沾滴酒,今日得见故友,便待我与子翼、众位一醉!”
什么?喝酒?似乎听平儿的意思我不旦是不擅饮酒,根本几乎就到了沾酒即醉的地步,看周瑜这意思,恐怕是不把我灌晕势不罢休了,不行!我可不想在受那苦了,一天之内喝高两次?我非酒精中毒不可。
“公瑾,我……”我正要说酒要少喝,却被周瑜一把拦住。他俊面上一寒,一股肃杀之气升起,冲下喝道:“太史子义何在?!”
一阵甲胄声响,右侧席上站起一人,拱手朗声道:“末将在!”
周瑜眉头轻挑,嘴角透出一丝冷笑,抬手抽出身侧宝剑,道:“今日子翼乃以友相访,公可佩我剑作监酒,今日宴饮,但叙朋友交情;如有提起曹操与东吴军旅之事者,即斩之。”
太史慈听了,上前接剑在手,佩于身侧,按剑而坐。
我苦笑了一下,心道:“周公子啊,你误会了,就算你不用这招,我也不会劝降你的,我只是不能喝酒啊!”
似乎是看到了我的苦笑,周瑜已笑容满面的对我说:“子翼今日,定要与瑜不醉不休。”
“来,子翼,再饮一杯。”杯光交错中,我已经不知道这是喝了第几杯了。说实话,现在我对于曹老大的那杯酒很是怀疑,同样的酒,为什么那一杯我会醉的如此厉害?难道那是御酒?就算是御酒也不会相差那么多吧。再说凭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我现在喝的也算是好酒了,可度数也就和啤酒差不多。突然一丝寒意涌上?难道曹老大要害我?想想似乎也不对,一来我与他并无仇怨,二来就算要杀我也是直接脱出去喀嚓了,这个时候的曹操怕谁啊!三来他尚希望我能劝降周瑜,自然不会杀我。想来想去,恐怕只有一个最难让人理解的原因了:老天爷为了让我能更好的附身,故意玩了我一把?
“子翼,何故发愣?莫非酒水不美?或是菜瑶不佳?”周瑜见我举杯发呆,开口问。
我忙收拾心情,望向他,却发现他眼中有一丝古怪的神色一闪而过。我也不知自己的感觉何时竞然变得如此敏锐,心想,莫非他还以为我在担心如何劝他归降么?叹了一口气,说:“光阴如逝,当年你我同窗就读之情尚如在眼前。”
周瑜似乎未想到我会有此一说,愣了一愣,似乎也想起当年的情景。不过转瞬即恢复平常,哈哈笑道:“子翼不必多虑,你我今日只管畅饮,来来来,众位与我共敬子翼一杯。”
“好!请先生与我们共饮此杯!”
酒宴便在这种看来热烈的氛围中进行着。席间周瑜与我谈起当初就读时的人物,我脑海就会自然的显现相关模糊的图象和信息,也让竟然我胡囵的说了大概。在酒精的刺激下,我也没能力细细思考。
酒量就算好了些许,可平常也仅是五六瓶啤酒的量,这一番推杯换盏下来,也醉了个七八分,迷糊中看周瑜,似乎也有了五分酒意。
“哈哈哈”周瑜与手下众将对饮了一杯,转头对我说,子翼随我到帐外一观。不容我反对,便与我把臂而出,我发现,周瑜的力气不知比我大了多少,倘若我与他单挑,恐怕挨不过三拳,也不知是我太差还是他太强,不过一个不以武力见长的周瑜都和我比个天上地下,要是碰到张飞这般猛男,还不打个喷嚏就摔我一跟头?!
周瑜拉着我走出大帐,面对着帐外两列威武不凡的士卒,一身豪气的朗声问我:“子翼看我东吴军士,可雄壮威武?”
被大帐外的冷风一吹,我胸中的酒意上下翻滚,一个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哇!公瑾麾下士卒不亏为熊虎之师。”
周瑜似乎沉浸在眼前的一切之中,加上五分醉意,丝毫没有注意我已经开始吐了起来,又强拉着我转过大帐,走了几步,指着帐后的满仓军粮问:“子翼再观我之粮草,可充足丰沛?”
被拉扯的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哇的又吐了一口。
“哇!军粮满仓,无有忧虑。”
周瑜也不看我,哈哈大笑说:“当初我与子翼同窗,哪曾想到能有今日之身?!”
“哇!兄之才,天下少有,今日之况,实不出所料。”一边吐着,我一边心想:md周公瑾,你明明是装做酒醉,看我吐的如此辛苦,还要拉我跑来跑去,能不能让我安心吐一会啊?
这次周瑜却没有在拉我,反而仰天长叹,说:“想我周瑜,弱年遇知己之主,主上以国士待我,此后又结骨肉之恩,不离不弃,相知与共,祸福同享,士为知己这死,而主上待我胜过血亲,有此恩情,纵然是苏秦、张仪、陆贾、郦生复出,口若悬河,舌似利刃,也难动我护主之心啊!”言罢,周瑜转过身来,看着吐得一蹋糊涂的我,哈哈大笑。
我蹲在地上,一边吐一边这个气啊,狠不得立刻站起来冲他大喊,“谁tmd想劝降你啊!”可理智和身体制止了我,又干呕了片刻,我才摇晃着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泪水的惨然一笑,也不说话,我想这时候的我,肯定是面如土色了吧,不过应该改为吐色才更为贴切。
周瑜见我站起,毫不在意我刚才吐的昏天黑地,与我相携而入,说:“子翼,我们再饮!”
“还喝?!”再喝我就挂了!
哪知众人丝毫不见我的脸色,齐声说“与都督、先生再饮!”
周瑜与我回到座位,指着帐中众人,高声说:“此间都乃江东英杰,今日之会,实为群英聚会,就名为‘群英会’吧!”
“‘群英会’?狗屁‘群英会’!恐怕你们都是英,我是熊吧。平日里忠厚的鲁肃鲁子敬哪去了?侠肝义胆的吕蒙呢?我都喝成这个样子了,难道没人替我说句话么?你们难道不知,喝酒也会喝死人的么?”我心中凄苦的端着酒杯一点一点抿着想。
终于,我再也忍受不住了,耳边众人的谈笑声,劝酒声如同在九天之外回荡着,我晃荡着冲眼前的周瑜拱手:“干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
这回周瑜终于有了点“人性”,看出我实在是不能再喝,也装做大醉,结结巴巴的说:“如……如此,就……就散了吧。”复又拉住我的手臂说:“久……久不与子翼同榻……同榻长谈,今日……今日便在抵足……抵足而眠。”
此刻我也晕的七七八八,顾不上与东吴众人别过,就在周瑜亲卫的搀扶下,转入后帐与周瑜同榻而眠。
倒在床上的我,眼皮重如泰山,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了,可这时代的床实在是硬的可以,哪有家里的席梦思舒服,于是便也睡不塌实,隐约中似乎感觉到周瑜翻身呕吐不止,当下迷糊中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嘿,也让你吐个面如‘吐’色才好。”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帐外“梆!梆!”的响声,这响声一会一遍,扰的我好不心烦,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艰难的睁开眼,撑起半个身子想一看究竟。却突然发现面前火烛闪烁的一张长桌上,有一些书信,这才猛然想起,好象蒋干还有个盗书的任务。
我苦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躺在身边,似乎熟睡的周瑜,又看了看那桌上的一堆书信,心道:“想让我拿就简单一点好了,放这么多干吗?难道不知道我不怎么认识你们的字么?”
想虽这样想,我还是努力的爬起来,看了看桌子上的书信,这一看之下,我突然发现这些原本不大认识的字竟然如同简化汉字般清晰的反映在了脑海里,这真是怪之又怪,玄之又玄。不过这时候却也不是让我仔细思考是时候,顺手翻了两下,第三封竟然就是那封伪造的书信:上写“蔡瑁张允谨封。”忍着隐约的头痛,我打开尝试着想看看自己认识多少,只见上面写道:“某等降曹,非图仕什么,迫于势耳。今已什么北军困于寨中,但得其便,即将操贼之首,献于什么下。早晚人到,便有关报。幸勿见疑。先此敬什么。”
靠,这么多的字,我竟然认了个八九分,真是天才。既然确认了大概意思,也不细看,顺手塞进了衣内。
这时周瑜忽然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虽然头晕,可思维还算清醒,知道这个假睡的家伙正催我睡觉,于是赶紧顺竿趴,吹灭了灯,倒头便睡,心道:“让我看我也懒的看呢。”
我正打算继续和周公谈话,忽听周瑜含糊的说梦话:“子翼,我数日之内,教你看曹贼之首!”
我心想:周公子,我信你成么?让我睡会吧。
接着又听他说:“子翼,且住!……教你看操贼之首!……”
“靠!你tmd有完没完,怎么跟唐僧一样!”我心里嘀咕,“看来这演员的确不是一般人做的。”
周瑜终于不在嘟囔,我也可以安心的睡上一会。很快的进入梦乡,梦里似乎有模糊的出现了一些人和发生了一些事,当然也出现了一些字,让我奇怪的是,我明明是在做梦,但却有意识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梦,而且都是很重要的梦。这种感觉就象是一个透明人站在舞台上看别人演出一样,没人知道我在那,我却知道我在那。
其实,现在的我,身在三国的我,不也正是这样的境遇么?一个几乎没什么太多出场机会的小配角,看着这些三国时代的大腕们,演出着一幕幕慷慨悲歌;一幕幕波澜壮阔;一幕幕风起云涌,他们看我就如同我是不存在一般,而我看他们则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画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又一阵“梆!梆!”声将我从梦中吵醒,揉了下朦胧的睡眼睛,看了看似乎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晃了晃头,似乎已不是那么难受,又听见那恼人的响声,才反应过来,这是报时的梆子响吧。数了一下,五下,这么说是五更天了。
我扭头看了一下身旁不知真睡假睡的周瑜,心想:“既然是做演员,那就敬业一点吧,周公子啊,我可要走了,今日帮了你一个大忙,日后可不要忘了兄弟。”
摸了摸怀中的信笺,我轻手轻脚的爬下床,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举步向大帐外走去。
帐外,火烛依旧,一队周瑜亲卫在渐寒的秋夜里站得笔直,见我出来,为首的一个上前问:“可是蒋先生?”
我停步,毫不担心的答道:“正是干。”我当然不用担心,周瑜可巴不得我赶紧回去。
那军士恭敬的施礼道:“天色尚暗,先生要去何处?”
我面无表情的淡淡说:“昨夜一饮而醉,恐怕已是耽误大都督公干,若再盘桓实属不妥,干这就离去,烦请待都督醒来代干告之。”
军士无语,点头让我过去。
迎着从江上吹来的阵阵秋风,我不紧不慢的来到驻舟之处,却见平儿与那两名船夫已然在候,便奇怪的问:“平儿,你等怎知要返丞相大营?”
平儿一双闪亮的大眼眨了眨,说:“是东吴军士将我们唤来的。”
我点点头,瞧人家这服务水平,哎……
“既然如此,便回去吧。”我说着上船,吩咐两名船夫架船回转曹营,两艘东吴的巡江小艇一左一右结伴而行,但凡遇到巡查船只,均上前低语一番便放行了。
我也不去理会这些,却想着见到那三国第一大枭雄曹操曹孟德时该怎样说辞。
曹操,一个绝对让我高山仰止的绝代枭雄,一个即能诗词歌赋成为建安一派代表人物的文学大才;一个又能运筹帷幄征伐天下“狭天子以令诸侯”的战略战术大师;一个这个时代的超级老大。
即将面对这样一个人,不由得我不多思虑一番。而让我最为担心的就是曹老大的喜怒不行于色,猜忌心重,谁也无法料到他下一刻会有什么举动。
脱离了东吴水军的势力范围,我摸着怀中的书信,犹豫不决。这一封书信可是系着三颗人头,蔡瑁的、张允的、或许还有我的。纵然历史上曹操没有杀蒋干,可无论谁亲临此事,也不禁要嘀咕一二。
倘若不把书信交给曹操又会怎样?
突然我涌起了这样的想法。若真如此,恐怕我最多被曹操大骂一顿,之后蔡中、蔡和不会前往东吴水军诈降,周瑜和黄盖的“苦肉计”用起来也难说成败,蔡瑁、张允即在,二人熟知江南天气,又精通水战,这庞统的“连环计”能不能成也是五五之数,之后这赤壁大战呢?华容道呢?
哎……我痛苦的拍拍头,没想到这一张薄纸此刻却牵系着历史的进程。
罢了!一旦历史这时改变,我根本就失去了如今最大的依靠,在没有确保能顺利活下去的时候,我还是赌上一赌把。暗中祈祷:我在这个时代最为倚仗的《三国演义》的作者罗大大,你可千万不要太过演义了,否则……否则做鬼我也不放过你!
一路无话,行到曹营水域的我在通报身份之后,很快被带往曹操的主帐,看一路上这引领官焦急的样子,也能想象曹操的求贤若渴之情,怪不得他当年能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赐印赏金,连赤兔马都送给了关羽;也难怪他“宁要活赵云,不要死子龙”,从而成就了长板坡赵云的一世声名(我想大家都清楚,若是曹操不爱赵云之才,千军万马之中,就是碾也把赵云碾死了,还能让他杀个七进七出?至少从关羽被一个无名小足射死就能看出,任你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恐怕抵不过暗地里射来的那一箭。)
施施然走进警卫森严的曹营主帐,但见一排排精捍威猛的北方壮汉身着皮甲矗立两侧,光从这身材来看,东吴士卒纵是精壮,可比起北方大汉还是差了几分,若是过得此大江,陆战之上,东吴军战力定然不是曹操北方兵勇的对手。
曹操手下的文臣武将确是众多,怪不得诸葛亮当初对孙权说:“足智多谋之士,能征惯战之将,何止一二千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除去那些身有职责不能擅离的属下,光是眼前就从大帐内一直排到了帐外,看人数不在百人之下。
来不及看众人摸样,但听得帐内有人郎声道:“可是子翼已返?”
大帐里外一片肃穆,此人敢如此说话,定然是曹操无二。当下我不敢怠慢,忙快步进帐,来不及仔细端详这超级枭雄,忙深躬一礼道:“正是在下,干见过丞相。”
就听头上的声音威严而缓慢的说:“子翼免礼,江湖往来辛苦,不知可曾劝降周瑜?”
我这才起身,略一打量,只见主位上坐的一人,姿貌短小,并不魁伟英武,一副黄髯,面容略微有些发白,虽容貌平平,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无形的威严气势。
“周瑜才高气傲,非干之言辞能与打动。”才一说完,我立即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向我逼来,丝丝寒意无来由的涌遍全身。
我生平首次体会到一个人的气势竟然能给人如此压力和恐惧,无奈下只能强自支撑,却听曹操一拍桌案,怒道:“当日你毛遂自荐前去说相,想不到非但成功,定然还惹得东吴小儿笑我江北无人,哼!实乃让人懊恼!”
大帐中众人见到曹操发怒,无人敢言一语,我只能低头不语,却心中嘭动不安,不知这性情善变的曹老大会怎样处置于我。
看样子也不见有人会给我求情,不由暗骂蒋干这家伙平日里人缘竟然差到如此地步,看来只好用它了。
当下抬头强自镇定的说:“干虽未能为丞相劝得周瑜,却无意间探得一事。”
“恩?是何事?”这下不但连曹操,就是其他众人也好奇气来,谁也不知这平日里名不见经传又有几分傲气的蒋干得到了什么消息。
没有立即拿出信笺,虽然我不聪明,可也不傻,这封信一出,曹操怕是就要杀了蔡瑁、张允,倘若这多人在此,无论是否有人看出这离间之计,或是之后曹操自己察觉,以曹操的身份,这可是个丢不起的大人,他丢不起人,那只好丢我的脑袋了,这可是万万不能。
于是我装作语有难言的瞟了眼四下众人,吞吞吐吐的说:“这……”
曹操是何等人?心中也是一沉,知道面前着面貌平陋的蒋干定然得到了什么机密要事,于是面无表情的对众文武说:“你等先在帐外等候。”
众人见了,虽然心头有疑,但也不得不听令而出。
片刻间,诺大的帐中只胜我与曹操两人,就听曹操道:“子翼探得何等机密大事?”言语中和气了不少,面容上竟带出一丝谨慎的笑容。
我不由佩服这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忙从怀中取出书信,递到桌前,说:“丞相请看。”
曹操不明就理,但一看信封上“蔡瑁张允谨封”的字样,面色就不由微微一遍,随后强自镇定的打开书信,再见内容,脸色已更是难看。
我一见,心中只能暗叹:“蔡瑁、张允,休要怪我,这是周瑜要害你二人性命,此外谁让你二人新降不久,又是荆州世家,出身不好啊,要如夏侯一族般根正苗红,恐怕就是真的降了周瑜,曹操也不会相信。”
丞相,当夜周瑜摆宴而大醉,干酒浅只稍尝,后与周瑜同榻,无意得此信时大惊,随后假寐正思脱身之计,四更时分却听有人暗中呼唤于他,周瑜起身惊于与干同榻,轻呼失策,查我假寐而不知,与来人帐外轻谈,言道:“江北有人到此,张、蔡二都督道:急切不”。
得下手。后两人言语颇低,听不真实。干得此惊天密事,后趁周瑜熟睡,骗过守卫得返,望丞相明查。我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留意曹操的表情,但见他面色愈来愈是苍白,眉头渐渐拧起,眼中微有寒光射出。
待我说完,曹操强压怒火,道:“此二贼竟敢如此欺我?怪不得前日大败于东吴!来人!速唤蔡瑁、张允前来。”
帐外众文武正在奇怪蒋干有何机密要告之丞相,却见一传令兵飞奔而去,片刻后,但见蔡瑁、张允二人匆匆而来。这两人自从献上荆州归附曹操,便被命为水军正副都督之职,虽曹营原众人不耻于二人被主求荣之行经,但观其二人之水军本领却是不凡,到也无话说。此时见两人匆忙而来,都以为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军情,丞相要与二人商讨。
但众人之中却有两人微微皱眉,两人均是文臣,一人身高八尺,面白眉浓,美须髯,正是此刻曹营中首席谋士程昱程仲德,另一人则面容清朗,虽着文士之装却有侠义之气隐现,间或炯智之色一隐而无,正是徐庶徐元直。
程昱与徐庶相隔不远,略走几步,低声道:“元直可觉有不妥?”
徐庶一见是程昱,面无表情道:“丞相之命,何来不妥?”
程昱看他如此,无奈微微一叹,不再说话。
徐庶对程昱这般态度,说来也怪不得他,当初徐庶在刘备麾下干的风声水起,正是程昱的一计,狭其母亲而往许都,逼得徐庶这个大孝子不得不离开刘备前往曹营,谁知徐母性格刚烈,甚鄙曹操,见到儿子竟然来此,一怒之下自尽而亡了。想来这对于徐庶这个大孝子有多大的打击?虽然无法离开曹操,但就此也就有了“徐庶进曹营,一语不发”的典故。当然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得知是程昱用计,徐庶不找他拼命就是好的了,怎会给他好脸色看?
蔡瑁与张允二人原本正趁着天色未亮,操练水军夜战之术,突然听闻丞相召唤,忙匆匆赶来,这两人初投曹营,事无大小均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马虎,一听丞相要见,心头不禁七上八下,忙边走边思虑着这几日有无做了不妥之事。
二人到得帐内,顿觉气氛异常,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杀气,不由更是心头凛然,战战兢兢的问:“不知丞相唤我二人有何吩咐?”
曹操面无表情,冷冷的说:“我欲遣你二人领军进攻东吴。”
蔡瑁与张允两人一听,不由相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之惊诧之色。我站在帐中一侧,心道:“别看了,越看你们死的越快,哎……真是要死连老天都拦不住啊。”
随后就听蔡瑁小心的说:“丞相不知,目下水军尚在操练,水上之战还不纯熟,倘若进兵,恐难是东吴水军对手。”
曹操一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容中面上肌肉微微颤抖,眼中寒光越来越盛,双目紧盯二人,啪的一拍桌案,怒道:“等到你二人操练纯熟,恐我首级已献于周瑜之处了!”
这一番大笑和诛心之语,惊得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惊慌中哪还说的出话。
曹操见二人如此表情,更确实了信中所言,对帐外亲卫喝道:“来人,将此儿人推出去斩了!”
面对着冲进来如狼似虎的武士,蔡瑁、张允二人惊骇得如在雾中不知所以,看着眼前曹操挂在嘴角的丝丝冷笑,仿佛人在噩梦之中。待到武士拖起向外走时,才大呼“丞相留情!我等冤枉!”
看着两人被拖了出去,曹操冷哼了一声,道:“死到临头还敢蒙骗于我?”
此时我也被曹操的凶厉之气吓得心头乱跳,看着被虎狼般拖出去的二人,身上一阵阵出着冷汗。
“子翼此功甚大,不知欲得何赏?”曹操面色片刻恢复如常,和言问。
我心道:“还赏呢,等下你曹老大不要把我也推出去斩了便好。”于是忙说:“为丞相尽力乃是干之职责与幸事,数载之内才有小功不敢请赏。”
“诶……有功必赏,有过则罚,此乃领军之要,子翼有功怎能不尚?这……”曹操正犹豫着该给我个什么样的奖赏,突听帐外有人大声道:“丞相,仲德及一干众将求见。”
“恩?”曹操转回头,道:“允!”
原来离大帐外不远聚集的众文武呼见帐外亲卫武士一拥而入,正是不解,顷刻见只见蔡瑁、张允二人竟被反被双臂拖了出来,二人还口喊“留情!冤枉!”,顿知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多数人只是惊愕于此情景,却无人在乎蔡、张二人。但才智出众的程昱立即看出其中不妥,蔡瑁、张允二人操练水军,也算尽心竭力,观满营众将无有一人可比二人水战之能,倘若此二人亡,岂不令仇者快?
于是程昱快步走近大帐,直呼求见。
同在帐外的徐庶却是没动,看到蔡、张二人被捆绑而出,微微楞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只有嘴角处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笑容一闪而过。
听到帐外有人求见,我心头没来由的一慌,似乎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却见一干文武相继而如,大多面有怯色,未有当先一文官只有一丝焦虑神色。
曹操显然是听出了刚才那人的声音,面无表情的问:“仲德有何事求见?”
一听此人的字,我脑中一闪,暗叫不好,这人莫非是程昱?他可是曹操手下数得上的几大谋士之一,莫非他看出什么,真要如此,恐怕我的小命不保啊。
想曹操倘若待杀了蔡、张二人再发现失误,那为着自己的面子,定然不会承认,自然也不会牵连到我,倘若还没有杀得二人便发现中计,恐怕我就会成为安抚蔡、张和迁怒的对象了。
想明这关节,我不由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冷汗再一次流了下来。
大帐外突然一阵炮响,我尚不明其因,却见程昱脸色一变,楞了一楞,竟然忘了回答曹操的问话。
“仲德,有何事求见?”曹操见程昱不答,不由奇怪,又问了一遍。
程昱这才无奈的问:“不知丞相因何斩杀蔡、张二人。”
曹操正要说话,帐外忽有军士禀报:“报丞相,蔡、张二人已斩,首级在此,请丞相过目。”
曹操微微点了点头,只见一军士手短木盘,上有血淋淋的两个人头,走了进来。
大帐内鸦鹊无声,虽然众人早见惯了,但毕竟心有余悸。可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哪里见过这样血肉模糊的大头两个,当下胸中一翻,本能的偏了偏头,险些吐了出来。
曹操看到两人首级却无喜色,眉头微皱,看了看人头,再看了看桌案上的书信,面色一变即平。
我忍住了呕吐,转脸正好看到曹操面色变化,硬抗着不适,心道:“曹老大已经看出来了?”
就见曹操摆了摆手,冷冷的说:“蔡瑁、张允二人不遵将令,擅言敌势强,动我军心,藐视军法,故斩之!”
程昱听了曹操这番话,心中已知道大概,但却不能揭破,只好无奈退了下去。我却从头到脚大松了一口气,心说:“好险!好险!差一点就小命不保了。”
我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身体也似乎轻松了不少,隐约间却似乎感到有人冲我着里瞟了一眼,于是望过去,却与一面容清朗的文士眼神一碰而闪,神色间似乎有些什么难以道明的东西。
“这个人是谁?”我心中纳闷道。
缓步走出帐篷,抬头望了望耀眼的阳光,我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气流便进入全身。在这秋末冬初的三国,空气难以想象的清新而又舒畅,纵然免不得一丝寒意,但穿透碧蓝天空而下的阳光,也将着些许的冬意扫去。
蒋干为曹操一幕僚而已,自然待遇平平,但有一点好处,便是身居大营深处,不用每日见那孙曹两家不时发生的小规模水战。
如今水军正副都督已换成毛玠、于禁,毛玠此人甚为廉洁,但领军打仗,恐怕不是他所长,到是于禁于文则不容小视,他乃曹操军中五良将之一,虽勇武并无突出,但胆色统军之能却是出众,尤擅练兵。但水战远非陆战,看来曹操让他做水军都督也是无奈之举。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想:“周瑜得知蔡瑁、张允已死,必定心花怒放,而曹操和我,恐怕皆成其笑谈,尤其是我,他定然认为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可气啊可气,明明知道一切,却偏偏不能说出。”
这几日我到十分清闲,身为曹操幕僚,除了每天点卯外,若无传唤,到也悠闲自在,因此每日里便在住所周围四处转转,与平儿闲聊,借机熟悉一下身边之事。
平儿到也没有怀疑,好象我这般偶尔糊涂平时也是有的,因此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我住的地方地势略高,往往常能远远见到一些文士武将,便旁敲侧击的问平儿,从而知道了一些不认得的人,其中便有那名相貌清朗的文士,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庶徐元直。
“子翼先生安好?”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扬州刺史刘馥刘元颖之子刘熙,于是笑道:“原来是子都。”
刘熙年不过二十,虽相貌平平,却谦逊有礼,冲我施了晚辈之礼道:“熙看先生独立于此,莫非在眺望大江之景?”
与刘熙相熟,却是由于我这个身体,原本的蒋干之因。
蒋干为九江之人,当时还不曾投与曹操,曾在刘熙之父刘馥被曹操初任扬州刺史时,在合肥与刘馥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共事,交情甚厚。那时曹操尚与袁绍对峙,无力南顾,而庐江有孙策派遣的李述,淮河之间也有袁术残部陈兰等数万人聚集,扬州郡县残破,刘馥单人匹马进空城合肥,建立各种制度,招揽地方豪族和袁术残部,在短短几年内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其后又建立学校,招揽人才,开辟荒地,修建堤防,加强灌溉,实为长于内政的一名能吏。而在我知道往后的历史中,合肥在往后的日子里,更是成为了曹操防守孙权的重要据点。威镇逍遥津的张辽、乐进、李典,所依靠的,就是刘馥白手建立的坚城合肥。
蒋干与刘馥共事之时,刘熙年仅十一、二岁,因此见了我自然执晚辈之礼。
我微微一笑,道:“闲来无事,远观眺望而已,想这大江之上,不知经历过多少征战,今番与东吴一战,也必将流传于世。”
刘熙听着我所说,也望向远处,眼中看着滚滚大江之景,耳边听着金戈铁马之声,不由得连连点头,激动不已。
看着这个年轻人,我却知道,或许不久之后,他父便要丧命于曹操槊下(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十五日,操置酒设乐于大船之上,会诸将,酒醉后取槊立于船头,作《短歌行》,众和之,共皆欢笑,惟有刘馥梗直,曰歌中有不吉之言,操大怒,手起一槊,刺死刘馥,次日操酒醒,懊恨不已,以三公厚礼葬),不由想帮他一帮,于是装做随意的问:“元颖兄粮草已运至,不知何时得返?”
刘熙见我问到其父,恭敬的道:“丞相还未有令,但或许就在这一、两日间。”
我点头道:“干有一言,子都贤侄可愿听否?”
见我说的郑重,刘熙慎答:“先生之言,熙不敢轻视,必谨记。”
“好,大军驻扎颇费粮草,虽有荆州等处支持,毕竟仍为客军,且北方之士,难耐南方之气,此战久拖不利,我料丞相必欲尽与东吴一战,因此或一旬或二旬,恐大战再起,介时江湖陆地皆有危机,虽元颖不惧,但毕竟少勇力,若要再押粮草,切末亲身而往,可谴人而来,量丞相亦不会怪罪。”
刘熙听我之言,不由惊愕,待要出言询问,我摆手制止道:“贤侄不必多问,只需牢记,亦不可对他人言,就是你父,也莫要告之。”说着我叹了口气道:“你父性梗直,恐难信我言,只有你另想他法,好言劝之。”
刘熙听罢,连连点头。我知他从小跟随其父,观之政治,颇有政事之才,性严谨,不浮躁,才如此嘱咐。
“多谢先生之言,熙牢记不敢忘。”刘熙严肃的说。
见他神色慎重,我略微放心,这或许是我凭借所知的历史,第一次去尝试改变,虽然仅仅是一个人的命运,但能够成功么?我不知,更不知一旦改变,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
要说我为何突然如此,一来是刘馥与蒋干交情莫逆,其人又甚有能力,性格梗直,二来也是我总被束缚,心中郁闷,既然此时不能改变大局,那就尝试改变一个不会影响太大人物的命运吧,也出一出胸中的闷气。
随后又与刘熙交谈片刻,便相辞别。
时间过的飞快,夜色降临之后,我便在帐中借着火烛,手持一卷《诗经》而读,说来也是无奈,无论如何我毕竟是个文士,倘若不趁机多补习一些知识,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露了这个伪文士的名头。好在如今这时代的字我已认得十之八九,虽然不明其理,但既然想不出所以也就不再想,就当做老天把我弄到这个时代来,给我的一点补偿吧。
手中拿着这满篇没一个标点符号的《诗经》我不由暗自苦笑,若不是当年文科功底尚在,恐怕我就算认得字也读不懂,将来定要找个机会推广一下标点符号,想来或许这也是个出名或是赚钱的好机会,若是有人识货,不怕不赚个钵满盆满。
其实这些天除了四处闲逛,读读书,我也在考虑今后的生存问题。倘若我不去改变历史,凭借我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找一安稳所在,发发战争财,做一世富家翁到也不无可能,但在如此战乱的年代,有钱可不一定就安全,一来马贼山寇多如牛毛,二来看看这些商贾除了那些小本生意,稍微富裕一些的,哪一个不附庸一方势力,更不要说那些大家族,没有法制的年代就是不好啊,什么都凭拳头为大。若是要投靠一方势力,先不说为了生存最后会不会迫不得已泄露天机,单是说投靠谁都是个大问题。
曹操?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他走势良好,可以算是绩优股,但先不说他曹家最后被人借壳上市成功(被司马昭夺了天下),光是曹老大对我的个人印象一条,说不定他哪天一怒之下就喀嚓了我。若是司马懿或司马昭或许还行,可司马懿现在不到三十,尚是一小吏,司马昭更是年仅三岁,字还没认得两个,若是等着他们发达了再开始,我没准早投胎回二十一世纪了。
孙权?业绩稳定,可长线持有,虽然比刘备坚持的时间长,但最后还是破产了,最重要的是江东氏族林立,相互间纷争不断,实在不是个容易插手的地方。
刘备?标准的一个苦孩子,属于拥有极大潜力的新国企潜力股,为何说是国企?他是皇叔啊,是正统,这个名分问题,在汉末三国还是有很大作用和力量的,拥有极高的无形资产价值。老板为人也不错,至少比曹操和孙权的性格好多了,身边氏族的力量也不多,就一个糜家,此外这刘老板手下超精英级人物如今也是一抓一把,短线业绩肯定大幅上扬,中线也能有一定升幅,但唯一的致命伤就是长线恐怕比孙权破产才早。
至于其他的马腾、张鲁等一干中小企业,不是人力资源不足就是效益太差,破产就在眼前。刘璋的企业大到是大,不过他这个国企老板太差,属于那种暮年老国企,迟早被吞并。
而南蛮、乌丸、匈奴等一干中外合资或外资企业在三国这时代我连瞟都不瞟。
我正坐在帐中手持《诗经》之雅,心思钱财之臭,忽见平儿一脸兴奋的挑帐帘而进。通过这时间的接触,我知道这个小童子乃是我在投奔曹操前收养的,他原本是一官宦破落之家子弟,未到一岁便被卖与一江东富户之家做养子,自小聪明,略通诗书,谁知也是命中有劫,八岁那年家中遭贼洗掠,全家皆亡,唯有他因贪玩夜宿玩伴之家而躲过一劫。之后独自一人流浪至合肥,恰逢我正要上许都寻个出身,需要一个书童,就遇到了他,见他谈吐不鄙,眉目清秀,就留在身边做了书童直到现在。
平儿的名字也是我起的,这小家伙和我接触时间长了,知道我本性并非面上一般气傲,性情平和,不易动怒,因此对我便不那么拘束,常与我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例如那日以水泼我,便是这小家伙平日叫我起床常用的方法。
“平儿,何事惊慌?”我奇怪的问。
平儿惊异中带着兴奋的说:“先生可知,外面好大雾气,十步以外纵有火把也看不清晰。”
我一听,心中一动,起身而道:“大雾?!”
明天兄弟我结婚办事,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发一章,因此今天这章多发点,如果明天能发一定发,发不了也请大家谅解,谢谢。多说一句,现在的翻贴速度真快啊,刚写了几章啊,就发先现好几个网书都有了,感叹啊。
(有朋友说曹操会不会向对待杨修一样对付蒋干,说来杨修之死多在于其人太过孤傲,虽然有才,但无论谁碰到这样的一个下属,没事就玩几个小聪明耍耍主子,到处显得比主子还聪明,恐怕谁都活不长,象电视剧里演的纪晓岚,那是演义中的演义,历史上的他恐怕比和绅拍马的工夫也差不了多少。要说曹操会不会想杀蒋干,这还真难说,曹操这个人的思想方式,不是一般人能够揣度的。)
才一踏出帐外,我便被眼前的大雾所包围,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浓雾,整个天地间似乎被笼罩在一层层厚纱之中,不到十步以外就几不见物,往日军营中如同繁星般的火把、篝火,现在却是隐约闪现着诡异模糊的光点,如同旷野坟地中的点点鬼火,时隐时现。
更让我惊异的则是这浓雾之中竟然水气极重,才站片刻头发便有了湿露露的感觉,按说这个季节,本不该如此,怪不得平儿如此大惊小怪。
整个曹军大营中呼喝声接连响起,似乎在提醒士卒小心戒备,这样的天气实在偷营的好机会。
看《三国演义》时中总对诸葛“草船借箭”有许多不解,虽其中也写雾大,但倘若曹军以火箭射之,诸葛先生哪里借到箭来?不被烧成“火猪哥”就是好的了。如今才算明白,在这样水气极重的大雾中,要想大规模的以火箭攻击,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先生,好大的雾啊,真是少见,定是天神之做。”平儿站在我身边,一脸兴奋的道。
毕竟还是个孩子,见到如此奇景,不免激动。我微微一笑,想。
“哪里是什么天神,不过是水暖而气冷,之后凝结而成。”我想也没想的顺嘴说道。
平儿听得楞了一楞,随后才奇怪的问:“先生怎知这水、气冷暖?而凝结又是什么意思?”
“糟糕。”我竟然一时嘴快,把现代常识说了出来,忙想找个说辞应付过去说:“这乃从前在一本书中所记,详情我也不解,只是照背而已。”
“那先生读的是什么书?竟然有这样奇怪的说法?”没想到平儿这孩子竟然有如斯求知,弄的我只好继续搪塞。
“那书并无名目,只是当年在一富户家借宿之时偶然一见而已。”
“看来或许是一本奇书呢?先生可讲讲上面还说些什么?”平儿继续问。
我的头一下大了三圈,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这样下去,难道让我把现代知识都讲一遍么?那还不把这孩子弄得精神分裂?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听得大江之中隐约一阵鼓响,随后似乎有喊声传来,少顷便闻曹军水寨中也是一阵喧哗,号角声和战鼓声响成一片,其中夹杂着喝斥叫骂、马嘶脚步之声,再后便听有人喊喝:“丞相有令,重雾迷江,不可出战,速向来声处放箭,莫让敌人靠近!”片刻后便听得一片弓弦颤动,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
这时我到是甚想看看万箭齐发的壮观景象,一想起《英雄》中秦军扑天的箭雨就让我不由得心中激荡。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且不说能不能到得近前,就是去了,这般大雾恐怕也看不到什么,于是只能一边听着声响,一边脑中想象。
忽然,一片并不密集的火雨在大雾中从曹军处飞起落向江中,我心道:“这般稀疏火箭,就算偶有命中,恐怕落在潮湿的草人身上,也难有什么用处。”
又在雾中站了片刻,初时那能见历史名段的激动心情已经慢慢消退,我顿感有些无趣的说:“平儿,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说罢,便转身进帐。
第二天一早,大雾几已消散,在洗漱准备前去点卯之时,平儿一脸崇拜的献宝道:“先生可知,昨夜丞相中了东吴之计!”
昨夜曹营中喧嚣声一直隐约传来,弄的我整晚都睡的不安,早上被平儿叫醒后,正在腹诽这害人的点卯,一边擦着脸,一边心不在焉的说:“不就是被东吴赚去一些箭矢而已,有何惊讶?”
“啊!先生已然知晓?可我没见先生起身啊。”平儿脸上由崇拜变成了吃惊。
“靠!”我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看我这张嘴,又不小心说漏,今后若再如此,那就麻烦大了。
不等平儿再说什么,我一把扔下手巾,三步并做两步的跨到帐外,道:“我先去点卯,恐晚到受丞相惩罚。”说着一溜烟的闪人了。
说到点卯,并不是像主帅正坐,文武各列两侧,那只是要做出重大部署时才会有的,纵然是那时,我这个一般幕僚也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平日里的点卯,只是到军中执法属下的一些官员那里报个到而已,表明自己一切正常,还在军中。
今日刚到点卯处,报名后正待离去,却听点卯官道:“蒋先生且留步,有丞相之命。”
我听了一楞,止步转身,见点卯官手持一笺,道:“时才有丞相中军传下令来,命今日先生便前往乌林张郃将军处。”
伸手接过看了,果真有曹操的印鉴,命我到张郃军中以幕僚身份参赞军务。
曹操得荆州后号称兵马八十三万,实际有五十万人上下,便是这五十万人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其中水军及部分步骑军驻扎于——中乌林——便是此地,其余步骑分别驻扎在上乌林、和下乌林,而张郃则是下乌林驻军的守将。(上乌林靠近江陵,下乌林靠近夏口即刘备驻军之处)
拿着这曹操的命令,我还真是糊涂起来,若说曹操厌烦于我或是不再信任我的能力,完全可以把我送到江陵,何必让我去帮着张郃对付刘备?这显然不是个轻松差使;若是认为我有用处,毕竟这里才是将来的主要战场,为何将我调走?实在是想不明白。
我暗自叹了口气,谢过点卯官,言道:“遵令。”心中道:“或许在曹操眼中,我也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回到自己住的帐篷,见平儿已然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道,原来有传令的军士来过。没想到曹老大还很着急,那我也不必磨蹭,反正现在越远离开这个地方越好,虽然下乌林也不那么安全,但毕竟比这个未来的“焦”点安全一些。
平儿似乎被将要的行程所吸引,忘了继续问我“借箭”的事,毕竟是个孩子,老待在一个地方恐怕早已经腻了。
我一个小小幕僚,自然没有太多东西,一小箱书籍纸笔砚墨,一小箱随身衣物,至于钱财,嘿!我这个小幕僚,手头实在寒酸,几十个铜钱而已。说来也不能怨我,这时代发的薪水都是半钱半粮,更何况我是个幕僚,曹老大恐怕有钱也不会给我吧。
看着肩挑两个小箱子的平儿,不由心中有些不忍,毕竟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虽然箱子都不大,但也是有些分量,但既然到了这个年代,自然要随俗,若是我去帮他挑担子,恐怕会被士子文人骂个狗血喷头。
来到旱营门口,我看了看平儿,发现他竟然走的轻快,如同身无一物,这才心安一些。上前把曹操命令交给当值的校尉,那校尉仔细的看了看内容,也不知他认识几个字,又看了看我和平儿,回身对身侧一伙(汉末五人为一列,十人为一伙,设伙长一名)士卒道:“此位便是蒋先生,你们一路护送,莫要出差错。”
着实没有想到,曹老大对我还是有些照顾,竟然派了一队军士护送,虽不知是护送还是押送,原本还考虑是不是半路溜走,这下看来是没了希望,那便老老实实去下乌林吧。我苦笑着想。
在一队士卒的护送下,我开始踏上去下乌林的道路。
其实此时,江北这一带几乎全是曹军势力,来往探马、巡哨并不少见,偶尔也有押送粮草、军械的车队经过,其实很是安全,想必曹操也不会让对手轻易侵入这里吧。
一路走来观着路边风景,说是路,其实不过是可容两三匹马的土路,好在江南气候湿润,纵是秋冬交替之时,两侧丘陵树木依旧有些许绿色,一些尚能抵抗寒冷的野花,星星点点映衬其中,别有一番味道。土路两侧不时有明暗溪流显现,潺潺水声清晰可闻,间或远处低矮丘陵处,一些野鸡、野兔一闪而逝。
看来荆州一带却是比北方要好些,这里久无大战,百姓生活尚算安定,若是换作北方,这两年或是稍好,之前恐怕十室九空、饥脬遍野,连人都吃了,更何况这些小东西?
“这位兄弟贵姓?”一路走来有些发闷,我不由问这一伙的伙长。
“小人姓邓,邓桦”这个年约三十上下的精壮汉子道。
我虽到三国时代不足半月,但平日里也接触过一些士卒,再加上蒋干本身也是南方人,因此一听他的口音,便知不是北方人,便笑道:“听邓兄弟口音,似是荆襄一带人氏?”
邓桦从未见过这样的士人,他从南到北,所见文人无不眼高,平日哪里会理会他这样的小头目,纵是那些平素对待他们颇显和气的一二文人,他也能感这些人在骨子里还是看不起自己的,到是这个蒋先生虽长相似乎有些难看,但那种发乎内在的平和亲近,让他深感其情之真切。于是越发恭敬道:“正是,祖籍南阳义阳郡。”
我笑着道:“呵呵,原来是在刘荆州治下?”
邓桦略微一楞,随后怅然道:“小人并非在荆州军中,乃是随丞相从许昌而来。”
见他面容似有心事,谈吐又不似一般士卒,我不由心中好奇,和声道:“听邓兄弟之言,谈吐不俗,神色间似乎又有心事,若要不嫌,可否对干说之一、二,若有能相助之处,自不推脱。”
邓桦低头不语,犹豫片刻,才道:“先生不弃,小人便罗嗦一番。”顿了一顿,似在回忆,才说:“小人祖上原也是南阳一带富户,自小也曾念过两年私塾,又好棍棒,可之后家道中落,便不在学问。成年之后家境更加不如以往,虽也娶妻生子,怎耐生活所迫,又寻不到差使,便只好与人一起做些往来贩卖的生意。”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说:“谁知一次路上遇到山贼,虽然侥幸保得性命,但也是身无一物,只好流浪乞讨,盼能回转家中,嘿!谁知道正好碰到丞相欲南征招兵(恐怕是抓丁),见我还算精壮,便投入军中,这数年来,凭借有些身手和运气,到是保住了性命,也当了这芝麻大的小头领。”
听他所说,我不由感叹,这乱世之中,先不说平常百姓,且是他这样略有身家的人也活的如此之难便道:“自古往来征战,却只是苦了百姓。”
邓桦听了,也是神色黯然不语。
我们的一席话,其他士卒也听得一二,似乎也都想起心事,情绪也低落起来。
见得气氛有些沉闷,我试图找些话题,便道:“邓兄弟来时也应经过南阳,不知可曾见到妻儿?”
问完这话,我忽然发觉似乎很是不妥,这兵慌马乱的年代,恐怕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果然,只见邓桦神色间更加没落,声音低沉缓缓道:“虽然去过,但没有寻到,听说丞相大军到前,那一带住户都逃往襄阳一带了。”
听了他的话,我也有些失落的感觉,有了安慰之心,便道:“我在军中也认识一些朋友,若是可以,我可帮你寻找他们母子。”
邓桦听了,猛的抬起头,一双先前黯然失色的眼中,突然亮起两道光芒,一脸激动神色,精壮的汉子倒头便拜,跪于地不起,道:“若是先生能帮我寻到骨肉发妻,桦愿为先生当牛马,今生不可还,来世也要接草衔环。”
我忙将他扶起,道:“不可如此,干仅是尽力而为,却不知他们母子名字。”
邓桦声色激动的道:“小儿名艾,其母邓黄氏。”
“邓……艾,邓艾?!”我失声叫道。
我有点发晕,不会是重名吧?心道:若真是那个历史上略有口吃的邓艾,那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算年龄和平儿相差不多,是个极有价值的投资对相啊。
看我张大了嘴呆在那里,平儿、邓桦及一干士卒都大惑不解。
“先生!先生?”平儿叫了数声,我才收回神来,道:“一时失神,呵呵。”笑着掩饰了惊喜,道:“干定尽力而为,帮邓兄弟找到妻儿。”邓桦再次谢过我,一行人又继续路。
之后一路上我与邓桦及他手下这一列士卒也少了隔模,加上我的确没有太多上下身份的概念,所以加上平儿十二个人边走边谈到也不闷。
与众人聊过,我才知到下乌林这一路上并非我想像般平安,纵使曹操大军数十万,但也无法在大江北岸处处设防,况且曹军兵马实为客军,相比东吴这地头蛇,无论地利人情均占不得优,因此虽有巡哨兵马,但却时常有遭袭情况,尤以这到下乌林一路,甚至前半月间,有运粮队光天之下受东吴及刘备军劫击之事,后曹操惊怒,沿江加派水陆两军,才事有稍缓,但却不能尽止。
说到东吴水军,包括邓桦等一众士卒均叹吁不已。这一队十人中除了邓桦均为北人,身在南方无论天气食宿都不习惯,更不要说江上行舟交战,甚至有的往江边一站,见到滚滚滔流就已心慌目眩了。
照这一列中一个叫李忠的士卒讲:“以往泡在齐腰深的小沟里洗澡都他妈头发晕,还坐船打仗呢,简直是放屁。”
许久不听粗口,听了李忠的话竟甚感亲切,一边摆手叫邓桦不要训斥他粗口,一边哈哈笑着道:“李兄弟快人快语,这话正是道出了南北之分,俗语说南舟北马正是此意,其实就算我这个南人,也只是不会晕船而已。”
一旁邓桦也道:“东吴水军之利,实在不是北方军队能够抗衡,若不是丞相收得荆州水军十万,想要南征实在困难。”
我听了微微点头,却心道:“纵然是有这十万荆州水军,且蔡、张二将不死,要想在一月之间强过东吴水军,恐怕也是妄想。荆州这十万人新降,必定人心不稳,况且同处江南,与东吴或明或暗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中下级军官,以这样的军队想打败精捍的东吴水军,跟本是不可想像,所以贾诩反对现在南征,蔡、张久练水军而不果,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从曹操的设在中乌林的大营到张颌大营随不遥远,但也非一日可到,况且我们这般边走边聊实同郊游,也谈不有什么速度,太阳西下之时正遇路边一空旷小丘上有处军马驿站,平儿便建意今晚住留于此,邓桦及一干士卒早已与我一片火热,且又无严令几日必到,便都同意。
这是一个有六七间帐蓬,外围一圈简单寨栏的临时小驿站,两伙士卒,三两匹马,因离大营不远,平日只为往来信使换马,或为像我们这般的小队伍提供饮水干粮而设,如同我们这般要夜宿的却是很少。
那驿丞查过邓桦递过的曹操手令,便客气的请我们进了驿门。
不理会邓桦指挥手下并帮着平儿收拾帐蓬,我独自缓步到了这驿站中的最高处,举目四望。只见夕阳之下,晚霞似火,江水滔滔,隐约可闻,草树灌木,疏密错落,虫鸣阵阵,不绝于耳。
“先生,帐内已收拾好,请进去休息片刻吧,驿丞已去准备饭食。”
我点点头,微缕了下短髯,道:“平儿,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力气到是不小。那两个箱子也不轻呢。”
平儿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先生难道忘了,从前我还背过先生。”
我心下苦笑:“从前的事我哪里还记得?”只得装作恍然,道:“说来也是,平儿,不知你将来欲从何事?”
平儿听我问,神色间满是向往道:“如能像关侯或赵云子龙将军般勇武,死也心甘!”
我先是一惊,随后便苦笑,心道:“还真会选人,不过这难度着实不小。”
“还以为你志在文事,却没想到你更愿习武。”听我一说,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子神色间竟也黯然起来,皱眉道:“习武所费颇丰,只曾学过一年。”
我知他定然又想到家中惨事,这志向之中也定少不了报仇之心。不由拍了拍他肩膀,却不知该如何劝他。
驿丞将饭食准备好,我却要他端到邓桦及一干士卒处,这让他甚为惊讶,我却不解释,带着平儿在邓桦等人的满脸惊愕、激动中走进他们的帐中。我见他们吃得实在简单,便让平儿拿些钱给驿丞,让他想办法弄些肉来。这一顿饭下来,众人自然吃得兴致昂然,几个兴情豪爽的士卒若不是有邓桦拦着,恐怕就差与我插草为香了。
饭后回到帐中,平儿不解又似乎有些不满的问我:“先生为何与军士共食?”
我捋了下胡子,放下手中之书,笑道:“世人有何不同?贩夫走卒、文人将相焉有不同?”
平儿想了想,似要说些什么,又摇了摇头。
我转而面容略严道:“关、赵二将军之勇,天下豪杰莫不敬重,然以之勇可胜十人、百人,可胜千人、万人乎?为将者更要会使兵,何为使兵?进退尤一人,如己膀臂,胜负若一心,不离不弃。何能有此精兵?惟同食宿、共风雨,慈之若兄,严之若师耳。”
说完这一大套,我也不理平儿沉思莫样,微一笑,继续看书,心中却暗自叹气:“不知这借题发恢是不是跑远了点,随说我的确不在乎身份的差距,但更重要的是和这些士卒交谈不但能了解更多这个时代的常识,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必定程昱这样的人不会和我谈一斗米多少钱,一个家奴要多少钱,哪儿的青楼姑娘更漂亮的问题吧。”
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似乎有人吹灭了灯,又给我批了件衣服。再睁眼时却是帐外一片呼喊,人嚷马嘶之声不绝于耳。
我迷糊着挑帘走出帐外,只见驿站背后不远处一片火起,火势借着西北风向这里涌来,黑夜里火光中人影闪动,我正要招乎平儿过来问个究竟,突然心头一凛,顿有不安涌上心头,便大叫:“平儿可在?!邓桦何在?!”
连叫几声,隐约听不远处有人答应,正要寻声去找,谁知头上突猛遭重击,眼里群星闪耀后,便不醒人世了。
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月光下似乎在一房中,还是夜间,也不知到了何处,只觉口渴,勉强撑起身子,只觉一阵眩晕,定了定神,方才好些。
我正要下地,忽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有火光闪烁,随后门被推开,满屋皆亮。
乍然的光亮,让我双眼有些适应不了,揉了揉眼,缓缓睁开,才见一铁甲武将站在屋中,身后两名士卒,各持火把。
那武将见我已起,有些惊讶,声音洪亮的道:“不想子翼先生已醒,蒙这里有礼了。”说罢行了一礼。
我还是有些糊涂,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武将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威猛的脸上一笑道:“手下出手略重,望先生勿怪。”
我也努力的想,才渐渐明白了,自己是在驿站被人打昏了,却又奇怪,这人怎么认得自己,且听他所言,就是他手下所为。
这武将又笑了下,说:“莫非先生不曾记得,当日来我东吴大营,周都督曾为蒙引见?”
“东吴?周瑜?”如同画面般闪过,我终于想起这人,正是东吴大将吕蒙吕子明。
“原是吕将军,莫非是将军人马,劫了驿站?”我道。
吕蒙却是不答,只是一笑道:“实在没有想到竟是先生,以至先生略伤,实是不安。”
“我受伤了?”似乎头有些发晕,伸手一摸,才发现被绑了一圈白布,心中又气又叹:“才到三国几天,就被人打破脑袋,还真是命不好啊。”但既在人家手中,还能说些什么?
我自嘲一笑,道:“东吴水军真是不凡,竟胆大凌厉如斯,让人佩服。”
吕蒙到也不客气,一笑不语。
既然是在周瑜手中,我到不担心自己,却心挂起平儿与邓桦等一干人来,当下焦虑的问:“不知将军手下,可曾见到一十一二岁童子?”
吕蒙听我之言,先是一楞,似乎没有想到我现在竟然还会担心别人,随后思索一下,才道:“似乎曾有,但记不清晰了。”
“可曾有伤害?”
“子翼先生尽可放心,某手下只在烧粮破站,若无必要,不会伤人。”吕蒙自信的道。
他如此说,我相信才怪,骚扰敌人后方,杀人烧粮皆是重点,怎会放过?
“既如此,怎会将我捉来?”我又问。
吕蒙实在未想到我会在这上与他说个没完,略微皱眉毛道:“先生大喊,某手下见先生身着长衫,便知不是平常人等,才将先生请回。”
我听了,心道:“黑夜之中,纵有火光,怎能看得那么清楚?若是你手下冲入驿站,怎会不伤人?除非……”我心头猛的一动,随即想到:“除非驿站中本就有东吴之人,若真是不曾伤人,恐怕只有如此才合理些,且以东吴之能,在原荆州军中安插几个奸细绝不是难事。”想到这一点,我心中稍安,又见吕蒙神色间不似做假,便也只能无奈点头,只有暗自祈祷我所料非虚。
“既然将军无伤我之意,还望将军谴一小舟,送干过江。”我道。
吕蒙一笑道:“先生即与我家督都相厚,何不弃曹而投,以先生之才,我家主公及督都定不轻待。”
我听了心道:“你们先玩我又打我,还想让我投降?就算投也不必投你东吴吧,曹操,刘备随便挑出一个都强过你们。”当下面无表情的道:“此话休要再提,公瑾既不归丞相,干又岂会投东吴?”
吕蒙听我之话也不生气,只是一笑,道:“既然先生如此,蒙自不能放先生,只待我家督都破曹后,再送先生不迟。”说罢,起身便走。
我也不拦他,心道:“不走便不走,只是不能知道平儿他们的情况了。”
在屋中坐了一会,心中开始奇怪,不知这是何处,竟有房屋住所。于是起身走了出去,月色下,只见这是一处小小院落,院墙外左侧似乎尚有一房,略高大。四面环视,隐约三面环山,虽不高嵩却连绵起伏。我心中奇怪,不知这是什么所在,且似乎不见有军士看守,想着便向外走去。出得院门,转过一道矮墙,竟就走了出来,这两座房果真在一山谷之中。面前一条小径宛延曲折不知通往何处,黑暗中看方向似乎是往谷外。漆黑的山谷中一片寂静,偶尔有一两声鸟鸣,让我浑身一颤。回头看了看似乎只有我在的那屋有光透出,心中暗自嘀咕:靠,这时代不会有鬼吧,或者是什么野兽,吕蒙这家伙竟然不派两个士卒来看我,难道不担心我逃走?那也找两个人来解解闷啊。
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脚步却顺着小径走了下去。两侧树林茂盛,月光虽亮却不能透,漆黑幽深透着丝丝寒意,西北风吹过,伴随着低低呼哨声,整个树林似乎都摇晃起来,如同两个挥舞着无数手臂的巨人,从小路两侧向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