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乌云填上了最后一块蓝色的缺口。

叶图南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雨还不算大，来不及犹豫，她骑上新淘来的二手小电驴一头扎进雨幕。

第一天上班不能迟到，希望可以赶在雨势变大之前抵达学校。

叶图南这样想着，加快了速度，可是第一天驾驭小电驴，加上下雨，她心里太紧张了，眼神、身子都是直的，呼吸短促。

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脸上冰凉一片，模糊了叶图南的视线，虽然穿了厚外套，还是挡不住萧瑟的秋风，那一刻的无助感让她一度想停下车找个地方避雨。

可她说不出“工作大不了就丢掉”这种话，每个月长长的账单就像是一张标注了加急的催命符，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擦脸的时间没注意到红绿灯的变化，更没有看到转弯的黑色轿车，下一秒，叶图南跟小电驴一起倒地了。

“姑娘，你没事吧？”

轿车上下来的西装大叔将叶图南扶起来，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需要带你去医院看看吗？”

叶图南匆忙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随后扶起小电驴就要走，可是小电驴不像没事的样子，怎么拧把手都没反应了。

“这车是我昨天花五百块新买的！”

叶图南就是这样子的人，财产的丁点损失都比身体受伤更让她崩溃。

哭腔还没止住，头顶的雨却突然停了，叶图南抬头转过身，便看到一个男人身着黑色西装，打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目光清冷地站在她身后。

是……他吗……

叶图南一时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敢确认。

“先上车吧，你的车我会赔偿。”

男人的话仿佛有种魔力，叶图南晕晕乎乎地上了车，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一包纸巾后，听见后排的人说：“我把孩子送去学校，然后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你看连擦伤都没有。”

叶图南急于证明自己没问题，抬着胳膊转身，冷不丁看到男人身边还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孩拿着一个小汽车模型在座位上默默玩，肉嘟嘟的小脸上漆黑纤长的睫毛垂着，乖乖巧巧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只是叶图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他从始至终没有对刚上车的叶图南做出任何反应，甚至头都没有抬。

见叶图南转过头，目光一直在孩子身上，男人轻咳了一声。

叶图南这才缓过神来，“小孩子长的真可爱。”

她没觉得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医院，于是拒绝道：“真不用去医院，赔我车就好了，就是我赶着上班，能不能麻烦你先把我送到博览图书馆旁边的云桥特殊教育学校？”

男人愣了一下，“我们的目的地一样。”说完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叶图南，“回头打个电话给我，我买好车联系你，还有，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舒服了也联系我。”

叶图南盯着名片上的名字，“江莫羡……”

真的是他。

再次回头看那孩子的时候，叶图南的目光中多了些许的心痛。

“你是学校的老师吗？以前从来没见过你。”江莫羡狭长的眼睛打量着叶图南，她身上已经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水。

发觉江莫羡在看着自己，叶图南下意识地低下头，用纸巾沾了沾发梢的水珠，“我第一天去上班。”

江莫羡的眼睛眯了眯，打量了她好一会，“我们是不是见过？”

叶图南僵着脸转回去否认，“怎么会，我怎么可能认识有钱人。”说完又抽出几张纸巾攥在手里。

“抱歉啊江先生，把你车都弄湿了。”

“是我该说抱歉，希望你第一天上班不要迟到才好。”江莫羡说完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

叶图南尴尬地笑笑，“老师要提前十分钟到学校。”

说话间车子行驶到了学校门口，司机把车停稳，“先生，我们到了。”

不等江莫羡开口，叶图南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谢谢江先生送我过来，那我先进去了，再见！”

江莫羡的嘴角轻轻扯动一下算是回应了，叶图南飞奔进学校，江莫羡这才从车上下来，探身摸了摸孩子的头，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小易，我们到学校了。”

小易还在摆弄着手指，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江莫羡轻叹一口气，随后将小易抱下车，起身的一瞬间身体差点失去平衡，还好司机及时扶住了他。

江莫羡朝司机笑笑，“没事，这两天下雨，腿疼的厉害。”

叶图南一路小跑到校长办公室，门是开着的，她敲了敲门直接走进去，“张校长，我来报道。”

校长低着头正在看手机，像是没听到一样，叶图南尴尬地站在那，手足无措地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她已经迟到了。

两分钟后，校长终于抬起了头，她肥硕的脸把眼睛挤的只剩两道缝，说话更是咄咄逼人，“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当老师没有点时间观念，怎么教育孩子们，嗯？”

“路上出了点意外。”叶图南解释道。

“我不管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只看结果！”

校长说着身子用力向后靠，翘起了笨重的二郎腿，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叶图南都看傻了，这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女人真把自己当霸道总裁了。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尽管心里一百个不甘愿，叶图南还是忍了，这么多年她学的最透彻的就是——低头。

“行了，今天的试用工资扣了，你快点去教室吧。”校长懒得把时间浪费在叶图南身上，她对着叶图南挥挥手，重新把注意力转回手机屏幕。

叶图南走到一楼的时候，正巧看见江莫羡蹲在地上跟小易交代一些事情，见叶图南走过来，江莫羡朝她微微一笑。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一边会有淡淡的酒窝，人看上去不再冷冰冰的。

“小易，跟老师去上课吧。”

江莫羡把小易交给叶图南，“麻烦你了。”

叶图南自然而然地牵起小易的手，这才注意到江莫羡起身时似有不便，他手扶着左腿，站稳后缓了一会才转身离开，这让叶图南联想到三年前的那场意外，她记得当时江莫羡伤的就是左腿，难道那件事让他留下了终身的残疾？

她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