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
微风吹动一辆马车的帘子,其中一片琉璃瓦晃到顾昭的眼睛。
他一把把陈川甩到地上,“哪里弄到的琉璃瓦?”
“大人,这是,我,托宫中相熟的匠人弄到的……”
陈川胖胖的身子重重落地,半天起不来身。
他缓口气道,“我知道,这琉璃瓦乃是皇宫御用之物,民间不得不允许不能擅用。”
“既然知道,你还私自倒卖?”
“大人,南郡那里天高皇帝远,不少有钱人家都痴迷于琉璃瓦……”
陈川可怜巴巴的爬起来,小心翼翼跟顾昭解释。
“而且我弄的是绿琉璃瓦,不是黄琉璃瓦,我想着就算朝廷知道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之前你说你是做生意的,不会是做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吧?”顾昭沉着脸。
“不,大人,”陈川慌忙摇头,“我自南郡运丝绸和茶叶来京城卖,一向安分守己不曾做过犯法的事。”
“安分守己?不曾做过犯法的事?”顾昭锐利的视线再度落到几辆马车上。
“不管大人您相不相信,这真的是我第一次铤而走险。”
一名禁军捡起散落在地的几张银票,“大人,他竟然拿一堆一两、二两的银票糊弄您。”
顾昭扫一眼那些小额银票,“看来,这十万两把你花的山穷水尽了!”
“可说不是,”陈川神情疲惫,“所以,我才想着尽快弄些宫中制的琉璃瓦回南郡卖,好让自己回回本。”
顾昭给陈川出主意,“既然你认识到买下那些女人冲动了,大可以再卖给别人就是。”
“相信我,京中肯定有大把的人愿意接手孙家女眷,只是可能出不到你那么高的价格,你要稍微吃些亏。”
陈川立刻拨浪鼓一样摇头,“大人,我一个南郡小生意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京中的官家女眷啊,随便拿一个去南郡,都是百里挑一的存在。”
“虽说我这次进京带的钱都为她们花光了,但是我不后悔,有她们围绕在我身边,我这一生……算是值了!”
顾昭冷哼一声,“色字头上一把刀。”
“你倒是不后悔了、心甘情愿了,所以就来违反朝廷法度了?”
陈川“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言辞恳切的道,“大人,我知道错了!”
“您相信我,这真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求求您,放过我吧!”
他涕泪横流的道,“我才刚刚给自己在京中置办了一个像样的家,眼看再跑一趟生意,我就能真正享受齐人之福了……”
顾昭把手下捡回来的小额银票甩给他,“看你在闹市口花十万两的份上,这次我就先放过你,带着你的人和马车赶快走!”
“多谢大人!”
听顾昭不和自己计较,陈川当即兴奋的从地上蹦起来,然后就指挥马车出城。
谁知,顾昭接下来却道,“人和马车走,琉璃瓦,留下!”
陈川胖脸皱如苦瓜。
但是谁叫他认证俱全的被皇城司抓个现行。
他忍痛对手下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听顾大人的!”
最终,陈川一行人把琉璃瓦运到皇城司,赶在城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出了京城。
出了城,看着城门缓缓关上,身后再没有皇城司的人跟着,陈川长长吁一口气。
“沈亭,”陈川对赶车的沈亭道,“把大小姐和夫人留在旧宅,咱们却这样走掉,真的好吗?”
沈亭直起腰背,目视前方道,“顾昭盯的紧,你也瞧见了,咱们根本没法把大小姐她们带出城来。”
“与其咱们在京城耗着等待时机,不如就按大小姐说的,你仍按部就班的去做生意,我则悄悄去河东向柳公禀明现在的情况……”
“柳公年纪大了,为了避免他操心,我理应及时把夫人和小姐的情况告知于他,再顺便听听柳公有何安排。”
“再说,咱们两个走了,暗中还有咱们的人在保护大小姐,大小姐那么聪明,她会见机行事的。”
“你说的对,大小姐聪慧,咱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如她。”
陈川感叹,“可惜大小姐不是男子,否则她定然是柳家后人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沈亭道,“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都是柳公的血脉……”
顾昭率领手下站在城头。
直到陈川的马车队伍成了天边几个小点,之前来报信的禁军问,“大人,陈川既然已经走了,那后面青松巷还要不要盯着?”
顾昭瞥他一眼,“你不是说,他带着孙家女眷要出城么?几车女人变成了几车琉璃瓦,你就是这么盯梢的?”
那禁军道,“大人,这几辆马车在青松巷那破宅门口停了许久,我怕被发现,所以没十分靠前。”
“属下以为,陈川弄这么大阵仗,是要带孙家女眷走呢!”
“你以为?”顾昭声音散发透骨的寒意,“皇城司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大人,我错了,您惩罚我吧!”盯梢的禁军当即跪地承认错误。
“惩罚先记在账上,日后若是你再出错,就数罪并罚。”
眼下正用人,罚一个手下,就少一个干活的。
顾昭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惩罚手下。
“去跟其他人说,把青松巷那宅子给我好好盯住了,有任何异常都要及时报道,绝不可再发生像今日这样的乌龙之事!”
“是,大人。”盯梢的禁军领命而去。
重回青松巷,他吸取教训,不再在宅院附近活动,而是直接翻墙进院,趴在房顶居高临下监视孙家女眷。
他趴的地方,正是孙妙心刚刚搬进去的正房。
这里视野好,把这内院五间房看的清清楚楚,如此,他就再不怕离的远看错什么的。
顾大人可以饶他这一次错误,但是不会饶第二次、第三次。
正房虽然名头好听,但是其实和东西厢房的境况差不多,都是年久失修。
但是正房胜在四梁八柱结实,没有透风漏雨的地方,让生病的母亲在这间房,孙妙心更踏实。
盯梢人掀开房顶的瓦片时,孙妙心正在给母亲轻轻擦拭脸和手。
让生病的人保持洁净,身体也会恢复的更快些。
当她清洗帕子的时候,晃动的波纹击碎了头顶那一抹偷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