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桩上的少年已连着斜跨三根木桩,未出丝毫差错。心中狂喜之余,暗自想道,看来这木桩是虚实相间,难怪刚才无人能过两根。如此,只需一路向前斜跨,岂不就能顺利过关。
心中计较已定,那少年信心满满地仍斜向前一步跨出,却不料脚下一沉,一头栽落水中。那只小船似早有所料,少年刚落水,船便到了,片刻将人救起。
岸上众人刚刚还是热血沸腾,纷纷摩拳擦掌,却不料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那几个早就萌生退意的孩童,此时再无侥幸之念,即刻呼朋唤友,转过假山,一溜烟地原路奔回。
周宇见那桩上少年第四步落水,突然眼前一亮,顺手折了一截草杆,蹲到地上圈圈叉叉地推演起来。
水塘边仍有七八个少年徘徊••••••
叶俊飞估摸着剩下的时辰已是不多,急得抓耳挠腮。见周宇在地上划得入神,有些惊异,也不打扰,索性蹲下也揣摩起周宇画的那些个圈圈叉叉。看了片刻,复又起身看看水塘里的八十一根木桩,恍然似有所悟。却听周宇喃喃自语道:“一实二虚,一虚二实,左三右二,前一左三••••••”。忽地抬起头,“叶兄,若我所料不错,此阵应该能过去。”叶俊飞挠了挠头,“嗯,刚才看你画的那些圈叉,我知道正是水中的八十一根木桩阵。似乎有些明白,要是能再多些时辰,我也能弄明白怎么过的,嘿嘿•••••”。
说罢,二人不敢耽搁,立刻奔向水边••••••
只见周宇胸有成竹地,纵身跃上刚刚那落水少年站的中间第一根木桩。也一样向左斜跨两步,复转身,右前斜跨一步,再正前一步••••••。只见一个瘦小身影左转右折,动作毫不迟滞。船上岸上众人皆张大嘴巴,还没缓过神来,周宇已在最后一根木桩上足尖一点,飞身跃到对面岸上。叶俊飞落后三四步,紧随着,此时也跃到岸上。朝周宇肩上擂了一拳,哈哈大笑,“真想不到啊,周宇!我叶俊飞算是服了你••••••”。
此时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几个机警少年领头,余下七八个少年也照猫画虎地依样通过了木桩阵。
那撑篙衙役一脸惊诧尚未舒缓,看着已转身向前奔去的周宇背影道:“此子如此年纪便能有这般见识,且能如此沉着,将来必成大器啊。”船上那些落水孩童听着,一时又羡又妒又悔。小船载着众人返回不提。
周宇在最前,一队共十一个少年。向前绕过几排遮挡视线的竹篱笆,一条碎石小路直通后院门。门西侧是一片不大的花圃,花圃中间建有一六角飞檐的小亭,亭中有石桌石凳。石凳上相对坐着一男一女,正饮茶说话,旁边立着伺候的侍女。石桌上除了几件茶具,还摆放着一个沙漏,此刻漏中之沙已所剩无多。
那男子听见脚步嘈杂,抬起头,正见周宇一队人迤逦而来。回头向那女子笑道:“这一队也还不错,有十一人。”女子抬头看了看,又看看桌上沙漏,柔声道:“李师兄,快到时辰了,剩下一队想来也该差不多了。”男子点点头,微微侧耳,起身道:“剩下一队也到了,应该有九人。吴师妹,我们去小校场吧。”女子起身盈盈一笑,“李师兄功力又见精进,师妹我自愧不如•••••••”
不一会儿,周宇等人陆续来到后院门处。院门东侧已经站着十二三个少年,正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见周宇等人到来,都抬头好奇地打量。
周宇来到院门边立住脚,也拿眼光略略扫过先到的一众人。只见那为首的一个少年,十一二岁年纪,比其他孩童略高出半头,衣着光鲜华美,神情倨傲。少年身后,聚着四五个孩童,看衣着,大约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明显一副唯高个少年马首是瞻的样子。
“这是城主王大成的公子,名唤王华,这小子•••••••”
叶俊飞正在周宇身后小声嘀咕,却见西侧小路上,八九个少年正朝院门这边急奔而来。
“哈哈,人虽不多,半个时辰内也都感到了,不错。”
周宇回头,见一男一女从西侧花圃走出。前面男子三十来岁,书生打扮,面目普通,目光却炯炯有神,两侧太阳穴处微微凸起。女子二十多岁模样,身着素裙,容颜姣好。似缓实急,说话间,这二人已来到院门处。
最先到的高个少年看见两人,忙趋前几步,抱拳躬身施礼,“小子王华,见过李教习,吴教习。”其余少年见状,也忙纷纷躬身施礼。
“王公子不必多礼,各位也起来吧。第一关你们都顺利过了,现在就随我与吴教习去演操场。再过了第二关,你们才算我岳麓学院真正的弟子,那时再叙礼不迟。哈哈•••••”
两个教习在前,一众少年跟随着。出了后院门,周宇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城主府后面,乃是兵营。城主府地势略高,院墙外,顺着一段缓坡而下,有数排营房。营房西侧,一排木栅栏向北遥遥而去,直抵城墙。
一众人等出院门,下了缓坡,直奔兵营大门。兵营门口,早有兵士搬开拒马,门内迎出一人,却是先前在城主府大门前的青灰衣袍精瘦男子。那男子见两位教习带领一班孩童走来,站在门前抱拳道:“辛苦二位教习了,王城主和韩副院长正在点阅台等候。”李教习抱拳回礼,吴教习也微微颔首致礼,“不敢当,朱总管辛苦。”
被称作朱总管的精瘦男子头前带路,一众人跟随着,穿过几排营房,来到演操场。
演操场非常宽阔,东西宽约有一里,向北一直到北城墙,足有三里地。整个演操场边缘,用木桩隔出一条三丈宽的通道,远远看见通道内高高低低间隔设置了不少障碍。场东南角上,搭着一人多高的高台,台上有凉棚,台两侧高高竖着两杆大旗,两队兵士持戈戟台下肃然站立。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高台前。台上凉棚下端坐二人,一个身着紫袍,身体肥硕,正是岳麓学院的副院长,韩枫;另一个男子四十多岁样子,蓄着短须,身着劲装,系着一件绛红披风,颇有威仪。众人揣度,这便是青灵城城主王大成了。
城主府朱总管和岳麓学院的二位教习上前几步,台前抱拳礼毕。李教习回道:“禀王城主,韩副院长两位大人,共有三十三名孩童按时过了第一关。人皆已带到,可否开始第二关测试?”
台上二人一番谦让后,王城主起身来到台前,眼光一扫台下众孩童,微微颔首,略有赞赏之意。“尔等顺利闯过第一关,自然皆是机警沉稳之辈。眼前这第二关,虽不繁复,却也不易。只要能在一个时辰内,自这台下往北,跑完演操场一圈者,就过了第二关。不许跑出木桩之外,开始吧!”
随着城主的一声令下,两个兵士立刻立起沙漏。三十几个孩童一窝蜂般地向圈道涌去。
城主府的少爷王华本就比一班孩童高大些,此时自然跑在最前。周宇不紧不慢地跑在中间。叶俊飞跟着周宇过的第一关,心里对这貌不惊人的家伙,着实有些佩服与好感,便仍旧相跟着一起跑。
周宇自小不是待在寄住的客栈后院里,就是蹭在隔壁茶馆听说书,生的又瘦弱些。跑不到一里地,便气喘如牛,落到了队尾。叶俊飞仍神色如常。
前面是一段齐膝深的水洼,十多丈宽,此时早被蹚的污泥翻滚。二人相扶着蹚过水洼,再前行一段,湿透的衣裤裹在腿上,让周宇愈发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般的沉重•••••
咬咬牙再向前奔。爬过一段沙土堆起的陡坡,周宇已是两脚在地上麻木地拖动。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一般,嗓子眼透出一股血腥味,恨不能立刻瘫倒在地。叶俊飞喘息着回身扶他,周宇用手推开,嘴中只吐两个字“还行”••••••
向前,再向前••••••
此时,周宇脑中一片空白,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汗水濡湿的头发粘到了脸上,额上,模糊了眼睛,流到嘴里••••••,这一切都不去管,只是坚定地一下一下拖着重于千钧的双脚,向前•••••••
演操场西边,这时已稀稀落落有好几个人或瘫坐,或仰倒在地上喘息着。
西边通道尽头,远远看见竖着一道高大的木板墙,有一丈来高,从顶上垂着几根打着结的粗绳索。板墙前,七八个人或立或坐,都是略作歇息的孩童。
周宇和叶俊飞来到板墙前两丈处歇住脚,两人紧挨着瘫坐到地上,背靠木桩喘着粗气。“你,还行吧?”叶俊飞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关切道。周宇头靠木桩,闭着眼睛,也不说话,只略点点头。此时,周宇浑身酸痛,腿脚已经麻木,觉不出疼,只是不停有些颤抖。脑中却清明了,不停回响着婆婆的叮嘱,“宇儿呀,这次遴选学童,你一定要努力啊!••••••,婆婆老了!••••••”
周宇睁开眼,抬头看了看那高高竖立的木板墙,再望望远处演操场东南角大旗招展下的高台,目光再次坚定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推一推叶俊飞,“走”。
二人来到板墙前,各自拽拽绳索试了试,“我先上试试”叶俊飞道,周宇点点头。只见叶俊飞双手握紧绳索,双脚用力一蹬地助力。攀爬了两步,复又翻身跃下地来。周宇一愣,叶俊飞嘿嘿笑道:“试了两步,估摸着我能行,你也试试”。
周宇明白,叶俊飞这是担心他气力不足,有心让他先上,若是不行,还能帮一把。心中不禁一热,也不忸怩,只感激地一点头。也如叶俊飞刚才一般地双手握紧绳索,双脚攀住板墙,向上攀去。
刚攀两步,便觉双臂酸软,两腿直打突。
叶俊飞旁边一见,蹿步向前,双手托住周宇屁股,叫一声“踩我头上”。周宇心中虽万般不肯,却也别无他法。只能一只脚站到叶俊飞肩头,直起身子,再一只脚抬起,在叶俊飞头顶略一用力,双手努力向上一攀。
此时距离墙顶,不过两尺,周宇却感到浑身无力,就这样摇摇晃晃悬在半空。
下方叶俊飞见状大急,厉声喝道:“周宇,别做孬种,你行的!”
周宇怒睁双目,咬住下唇,使尽浑身力气,猛地向上连攀两步。双手紧紧扣住板墙顶,身体向上一缩,右脚抬起,猛一用力,翻身骑坐到板墙顶上。
骑坐在高高的板墙顶端,周宇感觉自己仿佛立于绝顶之巅。惠风和畅,极目眺远,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豪情来。
叶俊飞也飞快地攀上墙顶。两个少年骑坐在板墙顶上,相视哈哈一笑,旁若无人••••••
两人相扶着到得演操场高台下时,台下已站着王华在内的十多个少年,身后又有两人踉跄而来。城主王大成看看沙漏中流沙将尽,朝紫袍的韩副院长点一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