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佑听他这么说,又回身看了看冯虚,那人眉目清淡,阳光下显得有些消瘦,头轻轻的垂着,两鬓的长发随风轻轻飘动,衣着简单,细细看来,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飘逸之气。慕天佑看的不禁有些呆了,晃了晃神,再看下去,又不觉入迷,心中有些怪怪的感觉。蹙眉,转身,内心之中还是有些起伏之气。
心中不禁叨咕,这书生是学了什么媚术,竟让本太子看他看的入了迷,莫不是这山野之中,盛行的什么巫蛊之术。
他正想着,手臂上一阵刺痛,他吃痛的想要骂人,却见自己的老师掐着自己手臂上的穴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整了整衣衫,再不往那人所在之处瞧上半眼。清风徐来,神智又清明了几分。
他失神的表现被那小摊主看在眼里,也不惊讶,反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便是我们水阁村的冯虚公子,哈哈,可不可谓是‘一方佳人’?”
慕天佑身为太子,高贵身份,竟然被人戳中了心中所想,对方还是个男子,当即恼怒道,“不过是有些风姿,山野小民而已,哼。”说罢,便转身上了车。
不一会儿,陈太傅也跟上了车,慕天佑以为这一出闹剧就此结束了,当即吩咐道,“绕道。”这事定然不能宣扬出去。
“且慢。”陈太傅捋了捋胡子,双眼眯着,笑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已然寻得能人。”
慕天佑不解的问道,“太傅何意?莫不是瞧上了那卖豆花小子的身手?待回宫后,我送几个御厨给您便是。”
陈太傅摇摇头,掀开帘子,“敢问太子,我们此行千里路途,可是为了寻人?”
“那是必然,父皇如今身染古怪,是老师得了龙家遗女的行迹,传闻龙家女懂巫蛊,知医理,有回天之术。我们此行就是为了寻她而来,可是,这水阁村似是并无此人啊。”
“殿下所言不错,您可瞧见那冯虚公子了?”车帘掀开的一角迅速落下。慕天佑的视线也被阻断。
他清咳了两声,想要缓解被一个男子迷惑的尴尬,“请老师明示,天佑不懂。”陈太傅是他自幼的启蒙老师,为人清正廉洁,学识渊博,是慕天佑真正敬重的人。若说着天下间,他还服谁?这陈昭陈太傅首屈一指。
看着自己的学生虽为太子,却不落架子,对自己依然尊敬爱戴,陈昭心中感到欣慰,也不卖关子,说道,“知晓消息之人,是老夫的挚友,也是口实之人,定然不会胡言,龙家后人定在此村。只是,此人不为女,而为男子。”
慕天佑睁大了双眼,脑海中浮现那人清秀的面庞,“老师是说,那冯虚,就是龙家后人?”
“他面相中清风有竹,让人不知觉间如痴如醉,再加上村中人对他的尊敬之意,此人定不寻常,因此,老夫推断,此人就是龙家后人。”
慕天佑细细想来,或许老师猜的不错,“若他真是龙家后人,岂不是应了传闻所言,龙女治人,龙子知国,谋定而略国,得他,即得万朝。”
陈昭点头,举手而拜到,“恭喜殿下,得一能人。”
慕天佑顾不上高兴,只说道,“可是他并不承认是龙家后人啊,这可如何是好?”
陈昭笑道,“许是他想要隐藏身份,殿下莫急,此人若真如传言,是大能之人,必是有几分见识,几分远谋。刘皇叔尚且三顾茅庐,咱们就尚待时机,循序渐进。”
“全凭老师做主。”慕天佑对陈昭的尊敬是由衷而生,并无做作。
他的尊敬在人后尽显。而人前,他是未来天子,陈昭也不敢做次。私下两人独处时,这些俗礼,他照单全收,这是他们之间的师徒之义,与旁的无关。他点点头,吩咐道,“走,回早上那户人家。”
马鞭轻扬,徐徐而走。
排队的人依旧有很多,怕是直到正午,还有排队等着买豆花的。马车绕路而行,人群中两人抬起头,均是青年公子,一人为首,穿着简单,一身英气,但贵族之风尽显,旁边一人似是他的侍从,小声说道,“爷,您看那车。”
那人俊眉一挑,声音平淡,“是老大?”
侍从点头,“跟着的还有徐昭。”
那人笑道,“也就是徐家还能忠心的跟着他,换了别人。罢了,不提他了。”正了衣袍,往前面看去。此人正是慕家三皇子慕君浩。
他在朝并无官职,头上顶着个三皇子的称号,整日的在外游荡,倒是结交了一帮江湖朋友。于皇位,他显得毫不在意,可只有懂他的人才知道,那个位子对他至关重要。
流落在外的皇子,需要一个位子来翻盘,或者说,他需要一个保命金牌。不管是哪一个兄弟登基,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即使是好的像亲兄弟一般的慕文远,他敢赌吗?他不敢。
他与皇宫里的龙鬼蛇神赌,赌了二十年,输了二十年。
他是怕了,躲的远远的,或许吧,这叫做谋定而后动。
双眼看着前面那书生,心中琢磨着,慕天佑到此的目的,那个贵公子,不可能会游山玩水到如此偏远的小村,他带着徐昭出游,还是在父皇重病之时。他这个个孝子,怕是来寻医的吧。他们二人在此处逗留,绝非是为了这小摊的豆花,俊眸一眯,心中有了打算。
轮到慕君浩时,侍从习刚想说,“来两碗豆花。”却见那小摊老板停了动作,正想问是何意。不想那两人竟然收东西要走。“这是为何?不卖了?”他指着剩下的大半桶豆花问道。慕君浩不看常山,只看着冯虚,他想慕天佑和徐昭是盯上了这个书生。
所谓兄弟连心,慕天佑想什么,他会不知道?他知晓,徐昭自然知晓。他冷冷一笑,徐昭那只老狐狸,定然是给慕天佑出了主意。要不然,当朝太子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么偏远的小村子,怕是只有他这么不受宠的皇子才会来此闲逛。
后面的人听到前面的声音,也探着身子朝前望着,看两人确有收东西的架势,有几个汉子问道,“冯公子,今日就收了吗?”他们可是来买常山豆花来讨好家中婆娘的。这样的东西,买了就代表家中生活富裕,拎上一袋,脸上有光。
常山手上的动作不停,刚才冯虚踢了他两下,是要快点走的意思,跟了冯虚五年,他知晓他的习惯。虽然今日收的是有些早,不过主子的命令比天大,他得听。况且,别看冯虚人长得瘦弱,却是个主意很正的人,他若是想要做什么,谁劝都不行。
慕君浩看着那瘦弱公子背对着众人,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纤细的手指时而轻,时而重的敲着竹简。正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询问声,“冯公子可是身体不舒服?今日里才收的这般早?”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还想要看上冯虚一眼的张妞。
她焦急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红晕,手紧张的握着铜板。在水阁村,爱慕冯虚的姑娘很多,敢跟他表白说话的却没有几个,一来是怕小姐妹们排挤,二来是怕辱了冯虚这般仙灵的人物。
她这一开口,众人都吵她看来。一边跟着张妞一起排队的姑娘也羞红了脸,被这么多人看着,还是头一回,她拉着张妞的衣袖,紧张的不得了。
张妞抿着唇,她没想过冯虚会答话,只是不知怎么的心中想着的话就问出来了。未成想,那神仙一般的人物竟走到了自己面前,他红唇一张一合,说道,“姑娘可识得去冯某家的路?”
多么好听的声音。张妞紧张的不知怎么说话了,只得慌忙点头,羞红了整张脸。
冯虚看她这样,笑道,“姑娘莫急,在下有事想托姑娘帮忙,姑娘这边请。”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修长的身形挡在张妞面前,张妞只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冯虚引了张妞到一旁,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家中有一侍女名唤白芷,烦请姑娘告诉她,带上我屋里的雕花木盒,速到村东口与我汇合。记着,走西南的侧门,躲着点来往的马车。姑娘可听明白了?”
张妞使劲点点头。
看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冯虚似是放下了心,冲着张妞一拜,“此番,冯虚的生死都系在姑娘身上了。”
张妞惊愕的睁大了双眼,那股子对冯虚的爱慕劲儿,都变成了体内的热血,她使劲点点头,“冯公子放心。”说完就往冯虚家走去,走了两步,又换做小跑。
看着她身影渐远了,冯虚定了定心神,回头对常山喊道,“常山,莫要收了,我们下午还来。”
常山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冯虚是主子,他没有说不的权利,看了看桶里剩下的豆花,想着还能回去再装上些,心里也是高兴的。对后面排队的人喊道,“诸位对不住,烦请过了日头再来吧。”
那些村民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只得散了。
习刚蹙眉,向慕君浩请示道,“主子,咱们?”
慕君浩唇角微挑,那些村民的耳力哪里比得上他这有内力的习武之人,那书生分明提到了村东口。他看着走远的冯虚和常山,似是下了什么决定,“把咱们的马喂饱了,再去租辆马车,去村东口等我。”说完,就顺着刚刚慕天佑的马车印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