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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大唐之富贵闲人 第二十五章 孙裁缝与房书生

第二十五章

孙裁缝与房书生

房绾没有亲临战场指挥,不知是出于自知之明,还是有了必胜的把握。他留在中路军大营,外面正在进行十万人规模的惨烈搏杀,他却在与行军参谋刘秩下围棋。

棋盘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三条大龙绞杀在一起,仔细观察任何一条都没有明显的活路,只要杀掉对手才能活命。房绾全部心神沉浸在杀伐之中,书生有热血,书生有壮志,书生有奇谋。忽然,灵光乍现,“啪”地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之上,大龙在中腹厚实地挺头,一举粉碎了白棋两条巨龙汇合的图谋,先分而治之,再倾力死战。

刘秩停枚苦思,想找出一条最善之道,自言自语道:“相公用兵不拘一格,此子挺头,奇兵突出,酷似今日要大显身手的牛车战队,刘某退无可退,只有舍身一战了。”

说罢,重重地将棋子放下,当头一靠,绝了黑棋活棋的最后一丝希望,双方要在此处一战定胜负。

刘秩棋艺高超,还在京城六少杜佑之上,而房绾的水平可以说是宰相中的国手,刘秩一直控制着棋局的走势,保持着稍稍领先一点的局面,若是在平日围棋,杀的相公片甲不留并无不可,但是今日岂同于往日?主将之气不可夺,三军之气不可泄,事关国家气运,吾辈能不慎重对待?

似乎无意间的一步缓手,将局势引入刘秩也不擅长的对杀之中,千钧一发,容不得半点闪失,一步错那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可能是太想拿下的缘故,房绾竟走了一步先中后,刘秩置之不理,再紧一气,黑棋大龙无论如何都要少一气被杀。刘秩苦心经营的棋局,结果不是他希望的,过程也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有了一点不妙的预感。

算清了一切变化,房绾爽快地投子认输:“老夫还输得起,再来一局如何?”

棋输得起,那么大营之外的战斗呢?

两人刚把棋子收起来,换了先行的一方,房绾夹起一颗白子正要重新开始一次手谈之旅,忽听帐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背上的骑士似乎在下马的过程中脚下拌蒜,差点摔倒。房绾的动作一僵,手中棋子无论如何落不下去,他在焦急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此时此刻,他想到了当年淝水之战,在后方围棋的谢安。棋局未了,军报已到,看完军报,不动声色地继续下棋。客人问道:“前方战事如何?”

“子侄辈已经破敌!”说话的语气平和,神态安详,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这才是宰相胸襟,宰相气度,怎不令人折服?

棋局结束,送客人回来,谢安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居然忘记了迈门槛,把木屐底部的木齿都撞断了。

“如果带来的是好消息,我又该如何说?”房绾思忖着,昨夜想到的说辞忘的一干二净,今年不过四十五岁,难道已经老了吗?

“报,禀报房相公!牛车阵大乱,叛军全线反攻,刘将军正拼死抵抗,请相公早下决断。”

房绾手中的棋子落在四个小格中间,那不是它应该待的地方,但是由得它吗?

刘秩焦急地问道:“牛车阵为何大乱?”

“驾车的牛听到战鼓声,就乱了,赶车的人约束不得!”

牛的动作很慢,心性也沉稳,不过,牛一旦恐慌进而发怒,再想控制难于登天。牛车战阵是刘秩的主意,千算万算,为何惟独疏漏了牛怕鼓声?难道上天不欲我刘秩一展胸中所学,难道上天不欲大唐收复西京?

刘秩痴呆呆地望着房绾,房绾终究保持了宰相的气度,冷静地说道:“告诉刘将军,努力杀敌,本官自有曲处!”

“诺!”

刘秩经历地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即说道:“此战失败,罪在卑官,卑官死亦甘心,但是相公切莫乱了方寸啊!”

房绾道:“计将安出?”

“相公身为主将不容有失,请移军宜寿,向南路军靠拢,同时命令北路军李光进断后,全军徐徐退往宜寿,整军再战,胜负尚未可知。”

房绾眼睛一亮:南路军还有三万兵马,叛军满打满算不超过四万人,此战即使失败,也不可能打成围歼战,最大的可能就是溃败。收拢散兵,寻机再战,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房绾知道自己的仕途以及家族的命运都在此战,圣上能让他领兵,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郭子仪等武将不无微词。如果战败,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胜利,一定要胜利!

房绾思忖片刻,觉得刘秩的建议可行,呼道:“来人!”

“伺候相公!”

“命令:刘贵哲突围,李光进断后,全军向南路军靠拢。命令杨希文将军准备接应两部军马,不得有误!”

“诺!”

传令兵刚刚出账,刘贵哲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帐,狼狈至极,急促喘息着说道:“相公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房绾有心还要说一句:“慌什么?”

在刘秩的示意下,亲卫冲上来架起主帅就走。

刚出帅帐,几声牛的吼叫,迎面两头牛冲过来,一头牛的牛角上还沾染着血迹,另外一头身上插着两枝箭矢,牛眼睛瞪得溜圆,牛嘴里“吭哧吭哧”向外面喷着白气,房绾第一次发现,牛跑起来的速度居然是如此迅捷。

“保护相公!”

亲卫护在身前,忽然涌出来几十人,弓弩“嘣嘣”作响,一头牛眨眼之间倒地不起,而剩下的一头,冲到房绾身前丈许远的地方才被放倒,血红的牛角重重地**泥土之中,巨大的身躯压上来,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牛角居然折断了。

房绾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旋即被深深的悲哀所代替,刘秩长叹一声:牛车战阵是什么?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将永载史册的笑话。

东山再起,谢安曾经做到了,刘秩行吗,房绾行吗?

燕军骑兵主力,跟在唐军身后,穷追猛打;步兵开始还在奋勇出击,战场上的俘虏实在太多,不得不分兵控制局面。

宋玉冲进大营,沿途砍了几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伤员,他们不会得到有效的救治,与其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还不如给他们个痛快的死法。孙孝哲的命令一级一级传下来,命令田不疑、安自在率本部人马,打扫战场,而后迅速向主力靠拢。呵呵,辎重兵、金吾卫、以及他们这些城门兵,上了一次战场,有的都来不及做出一次有效劈砍,战斗就结束了,而且还捞到了最有油水的事儿——打扫战场。

骑驴的兄弟第一时间换马,武器倒是没发现比他们手中家伙更好的货色,由此可见乌知洽办事极有分寸,不屑于使用以次充好的下三滥手段。

大姑娘上轿平生第一次打扫战场,哪里油水大,哪些东西能拿哪些东西要上缴,宋玉一头雾水,幸好有李晟、浑瑊两位哥哥帮忙,上面又有七姐夫田不疑罩着,任务漂亮地办下来。吃的穿的用的,全部都换成最好的;他们不是金吾卫嫡系,不能做的太扎眼,低调一定要低调才行。大营之内存放军饷的地方,他们没机会靠前;但是死人的东西还有何人理会?于是,宋玉和手下发了一笔小财,这是根据每个人的交代统计之后得出的结果,宋玉估计,有些人肯定隐瞒了不少,重新估量,财货的数额就相当可观了。

没有人流血,没有人丧命,还发财了,宋玉没想到;此战的结果,不用说他,就连双方最高指挥官房书生和孙裁缝都想不到呢!

若不是刘贵哲、李光进拼死保护,若不是杨希文适时来援,房绾都在怀疑,他能不能到达宜寿与南路军汇合。进了南路军大营,他又开始怀疑,仅仅南路军的三万人马能不能挡住燕军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他没有主意,不知如何是好,没有了来自主将的命令,三位将军便宜行事,在顶住燕军的第一波攻势之后,局势立即稳定下来,燕军见唐军并无破绽,随即在距离唐军大营十五里的地方,依山傍水,扎下营盘。

粗略统计的结果,中路军和北路军仅存两万人,算上陆续归队失散的军兵,损失也超过了五成。而粮草辎重,军需物资损失之巨大,着实令人心痛。

房孺复能够逃脱,多亏了亲卫不惜命的拼杀,关键时刻一名忠诚的仆人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下致命的飞箭。即便如此,还是有两处负伤,经历了一场惨痛的失败,房孺复身上少了些浮躁,多了几许沉稳干练,进账见过父亲之后,立即献上一策。

“将南路军分为两部分,一部由李光进、刘贵哲余部配合,立即出击,袭扰叛军,多备旌旗鼓吹,将声势造大,敌人出击我们便撤回来,敌人回撤,我们就出击,让他们不得安生。南路军另一部,抓紧时间休息,夜半时分,进攻叛军大营。叛军鏖战整日,必然人困马乏,即使是铁打的士兵下半夜也挺不住,正是我军一举挽回战局之时。”

房绾眼睛一亮,刘秩连称妙计,负责押运粮草的节度副大使、兵部尚书王思礼也频频点头。刚遭受了一场惨痛的失败,房绾不能不重视下属的意见,至少在表面上要给足他们体面。

儿子本来极聪明,只是心思没用到正地方,看到儿子出色的表现,房绾大感欣慰,反复思量,还有机会打败敌军,收复长安。如果不能天随人愿,他的失宠在反掌之间,宰相的位置肯定不保,一朝天子一朝臣,圣上新登大宝,早晚会用自己提拔上来的臣子,而房绾怎么都要归入天宝老臣行列。还有五万大军,战场态势还是我强敌弱,只要能夜袭成功,全军肯定会士气大涨,到了那时,一举而下长安也未可知。

房绾陡然爆发出强烈的信心,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亦是一喜:主将事关成败,如果主将失去信心,大家还是省省力气,这个仗就不用再打了。

计议已定,众人分头准备,临行之际,房绾放下身段,一揖倒地,请诸位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几位下属同时表示,惟相公马首是瞻,唐军在战败之后,却达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团结,人心可用,则大事可为,房绾留下刘秩、邓景山和儿子房孺复,再将作战细节仔细推敲,将能考虑到的因素全部想周全了,今晚的夜袭一定要马到成功。

“报,唐军一部,人数万人左右,前来攻打营寨。”

孙孝哲放下刚绣了半朵的牡丹花,蹙眉道:“他们倒是心急。”

刚刚进帐喝了一杯茶的田乾真立即起身,道:“还是我去走一遭!”

“阿浩小心!”

“明白!”

今天,孙孝哲叫了他的乳名,田乾真并未觉得有多难堪,看来这个裁缝有点门道,至少要比对面的书生强的多。

田乾真刚去,安守忠直接走进大帐,嚷道:“渴死我了,拿酒来!”

孙孝哲一愣,问道:“我难道没有下令,不许军中饮酒?”

他身边的亲兵很坚决地表示,大将军并未下达此项命令,孙孝哲还在犹豫,那边安守忠已经举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而后擦一下下巴,憨憨地笑道:“你下令吧,咱可没违抗军纪!”

孙孝哲一笑:“传令全军,不得在军中饮酒,右武卫大将军特许每天饮酒两斗!”

“哎呀俺的亲娘啊,谢大帅!”

孙孝哲虽然没有节度使的职衔,行使的却是节度使的职权,安守忠称呼一声大帅,他也没有推脱。

“大帅,今天我还有两斗可喝?”安守忠冲锋之前都要喝一坛子酒,否则打仗就没有精神,乃燕军中远近闻名的酒神。

“你刚才喝了多少?”孙孝哲笑着问道。和安守忠在一起,很轻松,他很享受现在的感觉。安守忠让他想起三国时代的猛将张飞,粗人一个,一旦啥时候玩点心眼,把你骗了,也不用奇怪,粗中有细,只是粗细的比例严重失调就是了。

“刚才的不算,大帅不是还没下达军令吗?”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安守忠又将酒坛子拎过来,灌了几口,道:“今天打的痛快,应该多喝一点才是!”

见孙孝哲没有其它表示,只得一叹道:“他娘的早点将对面的小房子杀了,早点回长安喝酒。”

孙孝哲想了想问道:“你认为房绾是守还是攻?”

安守忠的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刚刚被咱们揍的找不着北,他还敢进攻?”

“连你都没想到,我们大营之内还有几人能想到房绾还有进攻的可能。”孙孝哲又将画布拿起来,安守忠脑袋顿时大了一圈,不怕圣人绑起来抽鞭子,就怕孙裁缝掐针绣花,大男人做什么不好,为何喜欢绣花?

“如果房绾要进攻,最佳时机在什么时候?”

安守忠不假思索地说道:“今晚夜半!”

沉吟片刻,孙孝哲正色道:“命令,右武卫大将军安守忠所部,上半夜歇息,下半夜值守,不得有误!”

“诺!”

安守忠接了将令,立即出去布置。

一个时辰之内,唐军两次出击,见到燕军出战立即撤退,孙孝哲坐实了唐军夜半袭营的猜测,立即传田乾真来见,商议军情。孙孝哲是一个细致到极点的人,打仗即使没有奇思妙想,循规蹈矩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的,眼下初胜,我军士气大振,急于取胜的不是我们而是敌军,时间一长,陈涛斜失败的消息传到彭原,房绾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位子都在两可之间,他能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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