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小脸扭曲，，方泽羽痛苦和怨恨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苍泽殿内，在九根挺拔的玉柱间缭绕：“无道的苍天，你当真要这般戏弄于我？我方泽羽，到底哪里错了，你要这般欺凌于我？我恨！我恨！！！为何你要对我如此不公？”

泪水顺着眼睑滑落，稚嫩的小脸带着疯狂的笑意，方泽羽浑身筛糠般抖动着，有些情难自禁。

双拳紧握，没有指甲的手指狠狠折断，插进手心。

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楚，心灵已被腐蚀，灵魂完全扭曲，方泽羽的眼睛里所有正面情感彻底消失，完全泯灭，剩下的，只有怨恨，参杂着不甘。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修道之人，若是敬畏苍天，那便注定一事无成。”苍老的声音凭空而起，在方泽羽耳边炸响，最后一刻，在他即将堕入永恒的黑暗，甚至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醍醐灌顶一般，将他惊醒。

“孩子，你来了。”苍泽殿内的火焰猛然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在空中卷做一团，化作人形，千年前名动天下的魔道巨枭，再度重现人间。

“我是焚苍。”

“嘿嘿。”惨笑一声，方泽羽抬起泪痕的小脸，直直盯向焚苍，充满死寂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那又如何？”

“而十岁前，我与你一般，停留在王道一重，不得寸进，整个王师派上下，都知道焚苍乃是盖世废材，不可造就，我吃过的苦，强你百倍，超你千倍。”

“二十岁？”失声大笑，方泽羽抬起鲜血淋漓的双手，自嘲道：“我还能活到三十岁么？”

“二十岁后，突飞猛进，十年时间，震慑魔道，三十年后，统领王师，五十年间，打压正道，待我百岁之时。”嘴角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焚苍指尖跳跃出一缕火焰，淡淡的道：“便是称我天下无敌，也无人敢逆！”

“你的丰功伟绩，早已载入宗门史册，何须多言。”

“那你可知，为何我会一日千里？”玩味的望着方泽羽，焚苍不急不缓的发问。

“一卷王道，便有无尽可能，魔道至宝，谁人不晓，可惜，比起你，我更加不堪，无论我多么努力，付出多少辛劳，都是徒劳。”垂下头颅，方泽羽心中的怨念更加浓郁。

“若是我再告诉你，你和我是同一种人，那卷世人追捧的王道，对我们而言，只是无用的废物，又当如何？”

眼睛里神采一闪，旋即又暗灭下去，受到太多创伤，方泽羽也已经死心，也许，自己的存在，真的只是个笑话，让人任意戏耍，肆意愚弄的笑话。

“你看，你体内跃动的火焰，跟我手里的，有何差别？”弹指一挥，一缕细碎的火焰在空中炸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在虚空中翻开，整座苍泽殿，开始猛烈颤抖。

举手投足，天地敬畏，便是肉身不存，神识也虚弱无比，焚苍的存在,依然强大。

“可惜它正在消退，用不了多久，我又是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谁都可以教训的废材。”洛龟的血液逐渐消失，没了它的刺激，方泽羽分明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或者说，是越来越真实。

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终究无法长久。

“那你就学会掌控它！支配它！让它变强，变得最强！”厉喝一声，焚苍大怒，方泽羽的颓废，是他所不乐见。

“既然王道不能为我所有，那我就另辟新道，天地间功法无数，你都未曾追寻，没有尝试，怎敢放弃！厉阳之体，本就是绝佳的修炼体质，痴儿！看着我！你的头，永远不需要垂下！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屈服！其他的存在，都微不足道！你只需记得，你的存在！”

抬起头，望着焚苍那火焰升腾的双眼，方泽羽眼底终于重新泛起一丝希冀，带着渴望，死死盯着焚苍。

焚苍的话，让他心绪澎湃，隐隐的，他也感知到了一些难以捉摸的东西。

“一卷霸道，便是我的道！也是你的道！时间最强的道！不被人知晓，却无法否认的强大，恐怖的存在！巅峰的力量！”狂热无比，焚苍身上的火焰腾起丈高，苍泽殿的温度急剧上升，就连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炎热的方泽羽，额头也是微微冒汗。

“我抬手，苍天黯灭！我俯身，万物崩碎！时间没有我不能，只有我不愿！若我愿意，这天地，我也可以一拳击碎！”火焰纷飞，焚苍的身形消散，声音却无处不在，充斥在方泽羽心头：“厉阳之体，乃是为霸道存在的唯一体质，万年之间，也不多见，能够寻得霸道，有所成就的，更是凤毛麟角。”

“霸道?”眼睛里满是迷茫，方泽羽闻所未闻，王师派，竟然还有如此辛秘？作为一派掌门，焚苍修炼的，竟然不是王道？

“不错！就是霸道！世人只知王道九重大能无匹，难以抵御，却不知，我王师派最强功法，乃是霸道！可笑世人无知，那王道的创立，最初只是为了寻找能够修炼霸道的资质而已！”火焰合并，在方泽羽身前凝形，焚苍伸出手，按在方泽羽头顶，一股火焰顺着手臂流淌而下，灌入方泽羽头顶。

“感受到了吗？它的强大，它的桀骜，它的恐怖。”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两人之间交流，方泽羽身上的火焰也被渲染的喧嚣无比，疯狂涨大：“它叫虐炎，专属于你我的火焰，除了霸道，世间没有任何功法能够驾驭。”

“虐炎无物不燃，不能被熄灭，只能被湮灭，若是对方灵力强过你，也要耗费无数力气去熄灭它，若是灵力不如你，那便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就是神识，也休想逃出去！我们修习的功法为何叫霸道，一半原因，便是因为这虐炎！”

“上古时期，王师派祖师传下三卷奇书，囊括天地万象，包罗洪荒奥秘，便是王道！儒道！霸道！”追忆着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典故，焚苍脸上带着尊崇，肃然道：“这三卷奇书相辅相成，可称为天地奇葩，所有人都可以修炼，无论具备何种资质，都可夺天地造化，强化自身。那王道，便是最适合人族修炼的奇书，只需稍稍具备修炼资质，便可一日千里，进境神速，渐渐的名声大涨，为人追捧，而儒道与霸道，却因为修炼的条件太过苛刻，渐渐被人遗忘。”

“还有儒道？为何王师派上下，从来没有人知道儒道和霸道的存在？”心中坐实，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方泽羽已经找到了自己未来的道路，那就是眼前的焚苍！

师傅的师傅，昔日魔道第一人，若是能够得到他的教导，那么，自己一定可以变得强大。

“王道初期进境神速，后期却举步维艰，而且神通平平，若是不能修到极致，难成大事，九重，不过才是刚刚跨入门槛，王道的大能境界，要从九重开始算起，不过这对你太过遥远，我时间不多，就不细说，等你来日站在修道巅峰，自然会知晓，眼下，我还是给你说说儒道和霸道吧。”

“儒道的存在，便是为那些不具备任何灵力的人修炼，初期艰难无比，往往数十年还无法入门，试问有几个凡人能够坚持下去，所以最先沦落的，便是儒道，殊不知儒道后期水到渠成，比起王道的坎坷小径，轻松不知几何。”一阵唏嘘，似乎在嘲笑世人无知，焚苍继续道：“而我霸道，更是难上加难，资质心性，机缘进境，都是困难无比。”

“霸道，只能一种人修炼！天地之间，存在异种，特殊体质万中难求，厉阳之体更是千年罕见，若非具备厉阳之体者，修炼霸道，便等同于自杀！就连第一重，都休想学成，全因虐炎的霸道，无法驾驭，焚经炼脉，燃魂烧魄，都是弹指间的事情。而便是具备了厉阳之体，若是没有坚毅的心性，最终也难逃虐炎焚心，神魂俱灭的下场！”

收回自己的手，不断把弄着自己手心的火焰，焚苍浅笑，似乎很是自得：“可我厉阳之体之人天生心性刚毅，宁折勿弯，被虐炎焚心之人，几乎不存，所以你真正的瓶颈，乃是在霸道的进境之上！”

“王道前易后难，儒道前难后易，我霸道，却是步步艰辛，寸寸难前！每一重，都是生死之争，每一步，都要拿命去拼！”

“艰辛我不怕，性命之忧我也不惧，我只求能够变强，若是活的不如狗，那我宁愿不存于世！”眼底的坚定无可动摇，焚苍的话没有吓退方泽羽，反而让他兴奋莫名。

越是难以修习的功法，也是神通惊人，这已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霸道，是一条艰难的道，即便有人领路，也远比王道艰辛百倍，以我百年苦修，也不过堪堪踏入八层境地，即便如此，也已鲜有敌手，泽羽，你须记住一件事，若是没有天大的机缘，就止步在七重，做个逍遥人仙，冠绝天下，不在话下，千万不要踏入八重，那会让你万劫不复！”

“八重，乃是霸道生死境，天地不容的力量，早已超出人力所能支配的领域，若是无法参悟奥秘，最终下场，便是被不断膨胀的虐炎撑破躯体，消散一空，我的存在，！”

“师祖教诲，我定铭记在心。”

“我残留的神识已经很虚弱，再也无法持久，我会将霸道前八重的法诀刻在你的灵台，需要参悟的时候，只需静下心神，冥想片刻便可见到。”轻指一点，无数金色符文顺着指尖钻进方泽羽额头，焚苍笑笑，轰然消散。

“我这残破的神魂，还是具备些许威力，这颗魄珠那你收好，生死关头，捏碎它，我能最后救你一次，但只有一次，记住，修炼之途没有捷径，尤其是霸道，若是枉然冒进，不会有好下场，切记切记。”

无数火光升腾而起，苍泽殿从未有过如此光华夺目，拔高百丈的火焰从殿顶透出，无数光华四散而飞，将昏暗无边的荒河底部照耀得如同晴空。

“焚苍！”交相辉映的绿光同时泛起，洛龟的声音爆响而起，苍泽殿里散发出来的气息如此强大，如此熟悉，正是他千年等候却不得一见的那人。

“老家伙，照顾好他，若是有缘，也许你我还有再见的机会，破天一战，你会需要他的。”

红光消散，充斥这方天地的绿光显得如此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