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馨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君默看着她，嘴角带笑，清澈的桃花眼弯成月牙，“这位姐姐好，我叫君默。”

连馨回过神，勉强地扯起嘴角，弯腰对君默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君默看到连馨那双让无数男人神魂颠倒的双眼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恐惧，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怀念，于是他笑了笑，“我是南桓王的世子。”

连馨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长得可真好看。”

她眼中变得迷离起来，眼神透过君默似乎在看另一个人，秋水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

君默只是对着连馨微笑着，清澈的眼睛里只有平静与温和，“姐姐，你长得也很漂亮。”

是的，非常漂亮，是玉云纵可以娶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世有怀瑾第二美人之称，第一美人是玉云纵的母亲，十多年来无人可以超越。

当年连馨对玉云纵一片痴心，在皇都传为佳话，每一个人都认为他们两个人是天作之合。

然而，玉云纵只是将她当做是妹妹一般，没有半点绮念，他就像是照顾玉云墨一样照顾着连馨，并没有娶她为妻的意思。

玉云纵生性温柔，也许是太过体贴的照料，让连馨误以为玉云纵是喜欢自己的，于是向她的父亲——前宰相连景提出非玉云纵不嫁的心思，疼爱女儿的连景第二天就到宫中向仁帝要求赐婚，顿时全天下都知道了。

没有人反对，玉云纵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他不忍心拒绝连馨，就娶了她。

这是玉云纵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小弟弟，喜欢姐姐吗？”连馨揉揉君默的脑袋。

君默点点头，“喜欢。”

连馨眼中笑意更胜，“真乖，来姐姐家做客好不好？”

君默笑着看向玉浅思，“这个哥哥已经请我去他家玩了。”

连馨一怔，抬头看向玉浅思，“浅思，你已经请他了？”她的样子像是很惊讶玉浅思会主动请陌生人回家。

玉浅思点头应是，“我觉得与小世子很是投缘，想请他回去一叙。”

连馨脸色一僵，笑容有点勉强，“是么，那小世子不要客气，把浅思当哥哥一样就好。”说完，连馨摸摸君默的脸颊，“你真是长得太可爱了。”她的眼里满含怀念。

君默干笑两声，心中无奈，一个年近而立的男人被人夸可爱，还要叫自己儿子哥哥，这未免也太为难了，就算他现在真的很可爱，真的比自己儿子小。

“陛下，时辰到了。”一旁符离轻声说道，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大殿四周角落所有黑衣神侍的身上停留，不知在与神侍交流什么。

“那好，我们上二楼吧！”小皇帝随口道，“符离殿主，你在这里主持大奠，一定要小心。”

君默一愣，抬头看向符离，这个他很少见到的龙神殿主，他的实力早该是九重以上境界了，到底要小心什么呢？他的死因难道真的有他不知道的内幕吗？

正在他走神之际，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君默，来，跟寡人去二楼。”

君默看着那只手，沉默不语，然后伸手轻轻握住，他记得在小皇帝还小的时候，他就经常牵着小皇帝的手上朝，只是现在好像换了过来。

君默回头看了一眼面色焦急的玄应和一脸兴味的叶宁，对着玄应点点头，让他放心。

“走吧！”小皇帝牵着君默的手，缓缓向二楼走去。

连馨与玉浅思紧随其后，登上了卧龙阁的二楼。

在二楼坐定，君默忍不住探头看了看一楼的那具冰棺。

冰棺里躺着一个白发如堆雪的男人，面色惨白，神色平静异常，要不是他的嘴唇泛着紫色，甚至让人觉得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他就是我的父亲。”玉浅思突然说道，眼神幽暗，“我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替他撑起天下，他就被人害死了。”

君默动了动嘴唇，想开口安慰，却找不到立场。

“浅思，”连馨沉声道，“住口，不要吓到小世子。”

玉浅思闻言回头看了眼连馨，眼神凌厉，“是，母亲。”

“没事，”君默对玉浅思微笑道，“我觉得很感动，我想你父亲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玉浅思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谢谢你。”

“大奠开始，诸位肃静！”符离站在冰棺前，右手轻轻按在冰棺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芒自他的手心散开，笼罩整个棺面。

大殿内的人安静下来，该站站，该坐坐，耐心等待大奠开始。

原本站于大殿各个角落的黑衣神侍缓慢移动起来，以一种奇怪的频率摇动着手中的铃铛，口中低声吟唱着什么，铃声与歌声充斥大殿，葬礼正式开始。

“愿龙神护佑！”符离正色高声呼喊。

“愿龙神护佑！”又一声高喊。

随着他的每一声呼喊，冰棺上的银光就暴涨一分。

“愿龙神护佑！”银光弥漫整个大殿，君默看到冰棺中的“自己”身上竟发出了浅浅的金色光芒与符离手中的银光交相呼应。

那金光是什么？

君默回头看着小皇帝三人，却没发现任何异样，是只有自己看到吗？还是这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要是这个时候桃崖在就好了……君默不由得想到。

符离现在在做的是大奠最重要的部分——安魂，每一个死去的人必须由祭祀像这样安魂才能下葬，这是怀瑾王朝一个默认的规定。

先安魂，再祭奠龙神，接着守头七，最后在第八天的清晨下葬，这样整个葬礼才算全部结束。

民间没有这么多讲究，一般找到附近的小祭祀，安魂然后守灵，然后直接下葬，只有身份高贵或者出得起钱的人才能要求祭祀祭奠龙神。

祭奠龙神的祭品是通灵之血——修行者的鲜血。

怀瑾王朝对修行者之间的战斗管辖非常严格，修行者是受到朝廷保护的，任何私斗都不被朝廷允许，一旦发现，普通人杀无赦，修行者必须向朝廷效忠一辈子，没有任何人身自由。

所以，一般祭祀在祭奠龙神时放的是自己的血。

君默盯着符离，眉角微抽，龙神殿主的血从来都没有放过，就算是历代先帝，也不过是龙神殿分殿主的血，现在难道他要开这个先例？

“愿龙神护佑！”符离第九次高喊终于结束，银光已经灿烂得不能让人直视，一楼殿中许多人都别过脸去，或是用手挡住眼睛，只有符离与四周吟唱的黑衣神侍依然面不改色。

“龙神赐予往生……”符离收回右手，银光终于逐渐散去，“龙神赐予灵智，龙神赐予力魄，往生喜乐。”

银光散去后，冰棺所呈现的一切引起了一片惊呼声。

“天哪……”

“金龙纹……”

只见透明的冰棺上不知何时浮现起数条栩栩如生的金色游龙，盘踞于冰棺表面，仿佛快要破棺而出一般，君默仔细一数，发觉竟是九龙护棺。

传说中，只有真命天子才会在死后的棺材上显现九龙护棺的画面，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君默回头偷偷看了眼小皇帝，发现后者依然面带笑容，只是那脸色不管怎么看都显得不自然。

“原来，九叔才是真命天子啊……”小皇帝眯起眼睛一笑，“这倒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一旁的玉浅思脸色也古怪起来，不停打量着小皇帝，“陛下，这也许只是个意外。”

小皇帝摆摆手，“九叔的确会是好皇帝，你不必解释，寡人心里一直都清楚，就是现在的情况有些难办啊……”他站在二楼俯瞰窃窃私语的群臣，皱起了眉毛。

站在冰棺前的符离似乎早已料到，他淡淡的目光扫过群臣，“睿贤王功德无量，爱民如子，古来稀有，陛下特赐九龙护棺纹以谢睿贤王教导辅佐之恩。”

君默闷笑，暗道这也可以？却见殿中群臣不再议论，各自眼观鼻鼻观心，立佛状。

也是，这种涉及皇家的大事，过分较真就是轩然大波，能站在这个大殿里的人都是聪明人，不会去趟这趟浑水。

“铃……”殿中的铃声突然急促，君默一愣，急忙往殿中看去。

急促铃声似乎是什么警报，因为符离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死死盯着大殿敞开的大门，就像是那里会出现什么可怕的敌人一般。

“哗……”殿外一阵狂风，原本雪后初晴的天气瞬间变阴，乌云笼罩天空，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大殿外忽然出现了一群白衣蒙面人，头上颈上手腕脚踝都戴着数个大小不一的金色圆环，为首的白衣蒙面人身形娇小，应该是一个小女孩，比桃崖要矮上一些，却比桃崖的身段更加玲珑有致，她裸露在白色布袍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手指甲涂成了浅金色。

白色少女的双眸非常有神，水光潋滟，隐隐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高傲之感。

这少女来头不小，君默默默想到。

“护驾！”殿门外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高声惊呼。

“不必了，”小皇帝冷声命令道，“符离殿主，你来处理一下吧。”

符离抬头看了眼小皇帝，示意自己明白，然后看着缓缓走进大殿的白衣众人，“不知来者何人？”

白衣少女在符离面前十步外站定，扬声道，“我乃东海圣族圣女，特来贵朝讨要一件东西，万望答应！”脆生生嗓音传遍大殿，有种穿透人心的魔力，让君默整个人心头一凛。

“不知圣女想要什么？”符离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衣的少女上前一步，抬起纤细的右手一指冰棺，双眸异彩闪耀，“我要他！我要躺在冰棺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