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娟儿带着斗笠,站在人群中踮起脚看着高台正中央的男人。现在是正午,日头虽然不像夏天那么毒,但仍然很热。
饶是如此,监利的菜市口依然是人潮人海,上次公开杀头,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就是因为那次杀头,自己才沦落至此,一想到那件事,楚娟儿的心头就刺痛无比。
这是第二个了吧,楚娟儿心想。
高台上站着一个赤着身子的刽子手,他双手举着溜光锃亮的大刀,在日光的照射下,有如神兵。他的前方一个衣衫褴褛的囚犯的双手被绑在背后,他嘴里塞着破布,跪在水泥台上,因为他低着头,楚娟儿看不出他的表情。
穆先生!她差点喊出来。然而她知道,她喊出来的后果绝对是自己那个濒危的家无法承受的。于是她选择了闭嘴,尽管她的心在滴血。
徐森可不像那些平民那样挤在人群里 ,他是政法司的人,想要在高台旁找个位置简直不要太简单。帝国设有两司一院统管天下事务,分别是兵马司、政法司与参议院。顾名思义,兵马司负责调配天下兵马,政法司负责政令刑法。而参议院则像是别国的内阁,只为阳铸帝一人服务,不管是兵马司还是政法司,政法司想要颁布任何法令都要通过参议院,兵马司调动超过上千人以上的兵马也要通过参议院。文忠做梦都想进参议院,可徐森却对那个参议院却有些畏惧,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穆中棠是威边军的行军参谋,被抓后一直被关在天牢里,时至今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前几个月死在这个水泥台上的是楚向阳,现在死的是穆中棠了么。他们两个都被被冠以通体叛国的罪名,虽然证据确凿,穆中堂他不清楚,徐森却始终认为楚向阳不可能会背叛凉国。
楚向阳是当时俞延和手下六将第一楚云轩的后代,虽然到他这一代勇武不在,但对帝国仍然对他们楚家施以厚待,吃喝不愁,妻妾成群。这样一个人会通敌叛国,徐森真想敲开楚向阳的脑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记得在半年前,他曾经在望江楼上见过楚向阳的演说,他虽然没有从军,但言辞之间,却颇有刚烈的气概。当时他就是在怒斥爱国团对国家的危害,因为当时爱国团势力还没有发展到秦州,许多士子慕楚云轩之名,不远千里来支持楚向阳的演说。
但当爱国团发展到秦州之后,前来听楚向阳陈词演说的人就越来越少,到了后来,连楚向阳的消息都渺无踪迹了。
说穆中棠通敌叛国,到还情有可原,但楚向阳,真是死的不明不白。不光是徐森,许多人心里都这么想,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文忠站在徐森身边,被挤得东倒西歪。围观的人很多,况且本就是正午,更就是燥热无比,叫骂声乱作一团,整个高台都像是要倒下一般。
站在高台上穆中棠身边的还有一个年轻人,看到这些人嘈杂的如同菜市场,他高声咳嗽了几下。这些人听到他的咳嗽,都是安静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重头戏,那就是杀头。
“诸位,想必很多人已经认出我来。但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刚要继续,下面已经有人骂了起来“谁管你是谁?”“还不杀头,等的老子都快睡着了。”“不看了不看了,回家睡觉。”
那高台上的年轻人脸上一瞬间露出惊慌之色,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那些叫骂的虽然多,但却没有一个真的离开的。
他道:“我是爱国团的一员,现在负责引领监利的帝国子民走向正道一职。想必大家都听过我的名字…”
“耿从文!”楚娟儿从心里念道,他永远都忘不了他抄家时的嘴脸,如果不是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只怕就身子就如同小妈们一样,被他玷污了。就是他,开始去听爹爹的演说,后来嫉恨爹爹。去跟爱国团说爹爹的坏话。这个卑鄙小人杀了爹爹还不够,还要杀穆大叔,楚娟儿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谁能杀了耿从文,她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那人的恩德。
耿从文已经说了一会儿,现在正到诉说穆中棠罪状的时候,“穆贼通敌叛国,天理难容。现有穆贼告降书,以昭告天下。监利的父老乡亲们,你们都是穆贼犯下重罪的见证者!”说完,他大手一挥,两个士兵拿着一个大木板,上面贴着大纸张的告示,上面还有穆中棠的画像。上面的字有些人不认识,那士兵就大声的读,“罪臣穆中棠,大将军杨士奇亲启。潭州乃我天国所有,唐秦二贼狡诈,窃为己有。天理难容,现潭州边防不过五万,且具分布在子午岭一带。望大将军把握机会……”
错的,错的,都是错的!楚娟儿快步走出人群,跑到没人的角落,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穆叔叔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爹爹曾经说过,如果天下还有别人还在为凉国奉献,那么穆中棠一定是其中之一。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总是要被杀头,总是要被人欺凌羞辱,爹爹,我该怎么办啊。
楚娟儿正哭着,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