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这一剑刺的太过突然,等我反应过来时,剑已刺至我的身前,我已无力闪躲。其实就算不突然,也一样无法躲避,人家毕竟是跟村里的老师傅练过的,从广义上来说,属于祖传剑法。在中国,祖传这个词是很玄妙的,它介乎于科学和迷信之间,是一个游离的擦边词,高深却又浅显,让人敬而生畏。
刘成见我身形不动,以为是我不屑和他交手,所以气羞之下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韦小宝一个箭步,猛然挡在了我的身前,而我,眼睁睁的看着刘成的长剑狠狠的刺中了他的胸口……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我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看着满脸惊讶已然忘记了收剑的刘成;看着如泰山般巍峨不动的屹立在我身前的韦小宝;看着周围不断蠕动着双唇的路人……只感觉脑袋里嗡嗡的,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仿佛失聪了一般。
我嘴唇颤颤,扶着韦小宝哽咽道:“宝儿,别吓唬哥。”
韦小宝捂着胸口,咧嘴道:“我没事。”
我以为韦小宝是在安慰我,我心切急急的叮嘱道:“别说话,哥带你去医院。”说着,就要抱起他。
这时,对面的刘成冲韦小宝抱拳道:“这位哥哥练的可是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硬气功?”
韦小宝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对刘成说:“雕虫小技而已。”然后转头问向我,“大哥,你刚才说的医院是干什么的?好玩不?”
我愕然的再次看着韦小宝,他脸上挂着一抹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吊儿郎当的笑容,我这才确认,他活气生生的,原来是真的没事。我破涕为笑道:“那是个有男有女的地方,不好玩,但里面的姑娘们倒是极具诱惑。”
韦小宝若有所思的说:“我知道了,就是澡堂子嘛。”
我一头黑线,知道一时半会跟他解释不清,于是翻过这篇,看着对面的刘成,他也目光坚定且殷切的望着我,我知道他心里还没放弃让我在剑法上指教他一二的想法。我无奈道:“刘成,我是不会跟你切磋剑法的。”
刘成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捏着他的麻布衣角说:“你是看不起我吗?”
我忙摆手道:“没那个意思,我还是那句话,习武之人意在强身健体,剑法修至的高与低,完全在于自心。心平则升,心躁则窒。”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是黄信,但我又怕他感觉自己被骗,恼羞成怒,再刺一剑,所以只好信口胡说。
我对刘成这个人印象还是不错的,不过让我想不通的是,他这样一个痴迷于剑术,而且心地并不坏的人,为何要助钱掌柜那种奸商为虐。我晦涩道:“如果你真想有在剑法上有所突破,还是换个环境吧。”
刘成面有难色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说:“你我二人也算相识一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黄大哥,你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唉,实不相瞒,我兄弟六人实在是因为食不果腹,才迫于无奈帮钱掌柜做事的。”听的出来,刘成在说这话时,透着万般的无奈和悔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都说乱世造英雄,但又有谁知道在英雄出世之前,世间有着多少的无奈与凄凉、悲怆与沧桑。就拿梁山好汉来说,他们大部分人不都是因为这世道的不公与不平才落草为寇的嘛——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宋江指示吴用算计上山的,但算计的前提不还是世道的不公与不平嘛。
我不忍道:“如果几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跟我回去,总之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各位。”
刘成看着我和韦小宝,连忙拒绝道:“多谢黄大哥的好意,但我看两位哥哥……我们兄弟六人就不打扰两位哥哥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确实,我们两人的着装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刚才卖玻璃球的时候他也不在场,我苦笑道:“没事,一点都不打扰。你不是想学剑法嘛,我有位兄弟的剑术已达臻境,有他教你,我保证你能一日千里。”
果然,听到这话,刘成也不再推辞,连连道谢。
于是,我向刘成问明了卖马的地方后,怀揣巨款身后带着一溜保镖向目的地出发,此时我要是带着墨镜,在胖上几圈,那可比郭德纲走穴时威风多了——当然,我还比他高。
路上,我悄声的问韦小宝:“刚才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他的剑刺中了你的胸口?”我知道他拜过的师父跟他玩的女人一样,不计其数。陈近南教过他擒拿,九难师太传过他剑法,康熙跟他练过摔跤,洪安通夫妇每人亦都传授了他三招,就连茅十八都身传言教过他踢裆腿,但关于硬气功……我脑子断片了。
韦小宝扯开衣领,嘿笑着低声回我:“金丝软甲。”
我这才恍然大悟。
我们一行八人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来到一处马市,里面的马倒是不少,千姿百态,高矮不一,颜色不同,但却很冷清,这也难怪,这年头能买的起马的人就像九十年初能买的起普桑的一样,少之又少。
我不懂马,只好求教刘成,刘成尴尬道:“我家原来有头骡子。”
韦小宝东瞅西望的,最后指着远处一匹棕色的高马说道:“那匹应该不错,跟我以前的那匹很像。”事实证明,男人对自己骑过的东西很难忘怀。
我们走到那匹棕马前,打量起来。它毛色光滑,脖子较长,特别是一双大眼睛圆润饱满且泛着光泽——还是双眼皮,而且其四腿修长,马蹄圆大,几乎于我的手掌,而且后肢的肌肉结实有力,应该是匹好马。
我朝周围喊了一声,马老板姗姗跑来,我见他看到我时脸部肌肉极度夸张,扭曲至极,是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我这才想起来,从进镇到现在,凡是见到我的人好像都是这副表情,我问他:“我脸上有花不成?”
马老板强忍着笑意,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我左右看了看,纳闷的走到一个喂马的水槽前,以水为镜。当我看到水中的自己时,我立刻跳脚大喊:“韦小宝,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水中的我面庞虽然依旧俊朗(别在意,你们就当我自恋),但那发型实在是……怎么形容呢,像是牛皮癣性的谢顶,东秃一块,西少一撮的,尼玛,还不如狗啃的——对了,倒是像斑点狗。难怪大家会掩嘴窃笑呢。
见我怒气兮兮的,韦小宝早已跑到了马市门口,我只好回到棕马前先跟老板讨价,最后在我据理力争和刘成六人面无表情,威势凛凛站桩式的震慑下,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成交外带一个木制平板拉车。
然后我们又捻转于四海镇的各个门头,锅碗瓢盆、五谷杂粮、床单被褥、洗刷用具、文房四宝……总之一般常用的家用物品以及书院必需物品装了满满两个大木箱——外带一名上门量身的中年裁缝——他也是第一位我见到的谢顶的古人。算下来,总共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
我见东西都购买的差不多了,学着电视里的镖头一样,大手一挥,威风凌凌、浩浩荡荡的朝四海书院出发,可刚离开布庄不远,我就发现好像少了一面镖旗……呃,校旗。
我让刘成在旁边的小巷子里找了一根长竹竿,让韦小宝研磨——这事他在行——太监的必修课,我回布庄又扯了一块乳白色的长方形的布,在上面先是挥笔画了几株向日葵,向日葵旁边书写“四海书院”四个大字,系到竹竿末梢,最后将其插在板车上才重新上路。
校旗迎风招展,很有气势。我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白色代表着纯洁和神圣,向日葵代表着活力和蓬勃,很有寓意。而且这一路下去,也能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
正在我洋洋自得的时候,韦小宝凝重的跟我说:“大哥,这旗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