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稠挥手道:“请客人到正厅用茶。”转头便见陈翔弓腰低头往偏门处疾走,当即问道:“你去哪里?”
陈翔头也不抬,边走边笑道:“小弟现在要去出恭,老兄你自己去会会那人。”
何稠身形一晃,扯住陈翔后领便往正厅处带,一边还笑骂道:“小子就这点出息?这黄乱不过是太华派掌门‘岳剑’段风的师弟,京师耍剑的高手而已,又不见得长有三头六臂。”
陈翔更是叫苦:“前些日子小弟日日被扎老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若对上这个耍剑高手,那小弟几天来补的血又该滋出去了。再者,早就说好小野对付各方杂事,你我两个假货各忙各的,犯得着替倭子出头打杀么?”
何稠道:“我正要告诉你,李渊阵前大将已有数人被暗杀,赵王玄霸已于前日赶赴慈涧稳定军心。而这几人被杀手法奇特,且都是一刀致命,似是出自同一类型的武功。”
陈翔看着自己腰中所配寻常长刀,道:“东瀛刀术?那他该怀疑到什么佐藤的家伙身上去。嗯,佐藤到处光明正大的与人对决,如此张扬,反而最没有嫌疑。”
何稠点头道:“不错。李渊刚颁下旨来,叫使团上下人等一律上殿晋见,我猜是对使团武士起了疑心。”
陈翔叫苦不迭道:“如果李渊对我们有怀疑,那岂非是处处受制?说不定此刻使馆周围就有无数暗探。长此以往,我们自己的事情如何能做?”
何稠道:“所以你我两个西贝货色看来是要长久的扮下去。砸场子的来了,总不能作缩头乌龟吧?”
陈翔心知这种事情示弱不得,否则传出去,自己与何稠在长安也就不要混了,对将要展开的“回归”行动也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就算是替倭子露回脸吧。”陈翔沮丧的想着,被何稠拖出了朝龙轩内堂。
“黄乱所属太华剑派世居华山,东去不过二百来里。当今掌门段风的‘轩辕聚真’神功被列在白道顶尖高手前十里面。”
“给他打个对折,多少都会有他师哥五成功力,那老兄你现在可以替我去张罗后事了。不对,我们现在身份可是大唐外宾,李渊怎地都不会允许治地之中的江湖人物对我们动刀动枪吧?”陈翔苦笑道。
“黄乱此人正是李渊亲信羽林军将军,掌统北衙禁兵,督摄左右厢飞骑仪仗,他来见我们,合情合理。大唐武风极盛,若是摆明只是‘切磋一下’,出了什么事连李渊都怪罪不得。”
陈翔已经瞅见前方外厅中坐着一个年约四十的粗壮武夫,匆匆道:“更有可能是奉了御旨来探你我虚实。多想无宜,到时见招拆招罢。他小子未必一来就试我。若是挑上了你,那就有好戏看了。”
那人见陈翔二人进来,便起身上前略施一礼道:“太华黄乱,有劳二位先生。”用词虽然有礼,语气却并不如何恭敬。
何稠还礼道:“区区不才,如何当得起先生一礼。不知有何见教?”
黄乱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久闻扶桑刀术有惊人之效,二位位居高品,想来身手有过人之处。黄某好习武功,还请多指教。”
何稠尚未答话,便听陈翔长笑道:“能与大唐高人过招,求之不得。”
黄乱见他年纪不过二十,却是豪气逼人,暗赞一声。却听他话锋一转:“中华威仪,泽被四海。我等番邦亦是久习中华礼义仁信。所谓尊老爱幼……”,说着“呛”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递给何稠,理直气壮道:“……当然是由带刀先生‘宫本武藏’先会会阁下无双之剑法。”
黄乱愣在当场,暗道:“莫非你有什么惊人业绩,怕被我识破,所以拿个糟老头子来打发我。”
当下坚决道:“先生莫非只是徒有虚名?若是推托不战,引来天下人笑话,只怕你们太子脸上也不好看。这位该是德川先生了,请赐教!”
陈翔见此战无可避免,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刀柄,刀尖向左下方斜指,做足了东洋刀术的架子,免得一开场自己就露出马脚来。
黄乱一声“得罪”,背后长剑出鞘。
周围的空气顿时被这一剑吸引过去。以剑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斗大旋涡,一股劲风旋转着射向陈翔。
陈翔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万没有料到此人功夫如此威霸!
刚刚来得及将刀举到胸前,剑气激荡形成的冲击波已经射到眼前。
“铛”!刀剑交鸣。
陈翔长刀被生生荡开,胸前空门尽露。
只觉拿刀的右手没有半点知觉,而且一股大力将自己推得立足不稳,连连后退。
眼前突然白光一闪。陈翔知道大事不妙,足尖点地,猛的腾空而起。
“轰”的巨响一声,方才立足之处出现了一个直径两尺的大坑。
碎石纷飞中,陈翔忽然不见黄乱人影,正在叫糟的时候,丰沛的掌风向自己背后拍来。
此时,陈翔身在半空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在这最危急的时刻,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阴阳两股真气在经络中周而复始,最大程度的刺激他的脑部神经。
这一刻,所有的感官的功能都被刺激到了极限。
飞速将刀用牙咬住,身子在空中横着翻滚一周,双手一齐推出,阴阳合流的真气拼死挡住了印向自己后背的一掌。饶是聚全身内力,也不能完全抵挡住黄乱随手一掌,胸中一闷,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灵台清明中,清晰的捕捉到汹涌而来的冲击下,隐藏着的一丝致命的杀意。
双手推出的同时,脚跟下挫,踢开了黄乱下面暗无声息点过来的一脚。
黄乱脚尖传过来一股内劲,将陈翔掀起两丈之高。
不过这边黄乱同样不好受。
原以为下面一招阴踢至少可以叫陈翔吐血数升,不料他竟然能够化解这悄无声息的一腿,而且还以怪异内力将自己的“轩辕聚真”劲,连消带打,硬生生逼了回来,迫得连连运功才能消解。
只缓了这么一缓,陈翔已经回过气来。在半空中抱膝翻滚时,已顺手从齿间抽出长刀,双手紧握,拼尽全力一刀劈下!
黄乱未曾料到他变招如此迅捷,匆忙中手中宝剑抖出数十朵剑花,护住周身上下。
“叮”。两人耳鼓剧震,头部同时眩晕。
半截刀刃向上直冲,刺破屋顶,尖啸着飞上高空。
黄乱一见陈翔已无法防御,狂笑一声,长剑直指,点向其胸前大穴。
陈翔眼前剑光乱冒,头脑中又是晕晕沉沉,耳中只能听到利器破风的巨大声响,所有感官功能几乎同时失去。
迷乱间,头脑之中尚存的一点点灵觉隐隐约约把握到一股杀意正朝自己喉下天突要穴袭来。
当下也无暇去管那黄乱到底用的什么招数,什么虚虚实实更是全抛到了脑后,大吼一声,左右手运起真气,左下右上护在自己咽喉前。
“嗡”。
黄乱一脸惊诧,看着眼前的奇景:对手“德川家康”双手一上一下,手心相对尚有数寸挡在眼前,掌心之中有一团实体化的真气在上下翻涌,而自己手中官佩长剑的剑端,正陷在那团真气中,感觉说软非软,说坚非坚,却是被牢牢地定在了双掌之间!
黄乱心中大惊,连连催逼内力,想要刺破这团怪异真气。
陈翔只觉两掌间的压力越来越大,剑尖在掌中跳动,慢慢的不能控制住。
两人就这么相持在离地三丈的半空中。两人一道道对撞真气以剑尖与陈翔的掌心为中点,向四下里飞射。
“铛”!
黄乱全身一震,手中长剑从正中断裂开。
两人身体剧颤,在半空中倏的分开,分从两端飘然落下。
这个时候,两人耳中方才听到“嗤”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