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灯笼四处散发着红色的光,显得喜庆却又透着几分难言的诡异。我讨厌红色,那让我想到鲜血,想到尸横遍野,想到......
当然,我知道,这一切都与童年的经历有关,这些就像烙印一样,从很小的时候便已经驻扎在了我的心上,随着岁月的流失,它只会越来越沉淀到心底,却永远不会消失的彻底。一旦有任何的刺激,它将毫无保留的再次将我吞噬,让我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就如同现在。
我已经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挣破某个坚固的牢笼破体而出。那种感觉,清晰到让我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狠命的握紧双手,让指甲深深的嵌进手掌中,用这样强烈的疼痛来掩盖心底喷薄而出的黑暗。
“穆尔?”声音有些陌生,我甚至有些不确定这个名字是不是属于我。但是,我还是缓缓抬起了头,我知道此刻我的眼底一定充满着浓浓的仇恨,否则她不会吓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险险的摔进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怀抱。
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的入眼处依旧是那片从灯笼中投射而出的大红灯光。我的意识在不停的提醒我,那只是灯光,不是鲜血,这里没有尸横遍野!但是,脑海中不停闪现的画面却依旧是之前的模样,没有半分的改变。
“穆尔?”似乎有很多人在耳边叫这个名字,好像是在叫我,可是那明明是别人的名字。
名字?别人的名字?那么,我叫什么呢?情报局的JJ?还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颜言?还是......别的什么?
我叫什么呢?秦穆尔?这个好像是我现在的名字。是了,我现在是秦穆尔,一个有名字的人。一个有很多人疼的人!
意识似乎正在渐渐的恢复过来,依旧会有鲜红的色泽在眼前不停的闪过,却是在渐渐的消失。终于看清楚了面前那一张张焦急的面容。阮慕安......向若珊......风清泉......竹砚......
我的嘴角在缓缓的牵起,他们的嘴唇都在不停的颤动着,说着同样的话语——我的名字。他们的脸上皆是那样清晰的担忧,我知道那来自真心!
“我没事!”我轻柔一笑,伸手扶住竹砚的胳膊,却忘记了手掌心早已被指甲深深的嵌入,早已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有几滴鲜血正顺着手掌的纹路缓缓的滴落,瞬间便濡湿了竹砚的衣袖,又是一片鲜红。
我转头,努力的不让自己再看,却听见竹砚一声低呼:“小姐,您的手怎么了?”
我只得牵牵嘴角,一阵苦笑,当然是受伤了!
几人听见她的惊呼,目光皆是顺着她的从我的脸上移了过去,又是一阵混乱,我只清晰的听见阮慕安十分威严的一句:“别吵了!请府医!”
她始终是太尉府的大家长,所经历的事情之多,只怕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比得上。单单处理事情的这份冷静沉着,就已经让人着实佩服了。
她被身边的丫鬟扶着,身体有些前倾,猛地抬起我的另一只手,我一愣,还来不及躲闪,就被她抓了个正着,她的力气出我意料的大,我极力想要抽回却始终不过徒然。
“穆尔?”她的声音一如她面上的表情一般严肃而坚定。我知道,若是我不给她一个令她满意的解释,只怕今日是没办法逃脱了!
刚刚的经历已经深深的提醒了我,不可再向门外望去。然而室内,却没有一处能让我逃过那双坚定的目光,我只得垂了头,有些丧气的叹了口气,脑中努力编造着一番足以说服任何人的说辞。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阮慕安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了刚刚的主座上,我的脑海中却是已经闪过了千万种说法:我从小就害怕红色,可是为什么会害怕呢?......外面太黑了,可是灯笼已经点亮了......我有点儿紧张,可是之前人都已经见过了,怎么会现在才紧张呢?......不小心弄伤的?那么明显的伤口,似乎不像......
“外婆,没事的。只是太感动,又害怕是假的,所以就掐了掐自己,没想到用力太大了些......”我嘿嘿的笑着,知道这样的解释只会引得阮慕安又一阵的心疼,却无奈再想不出别的借口来掩饰手上的伤口和刚刚自己那番奇怪的举动。
向若珊嗤嗤一笑,走到我的身侧,轻柔的拿手中的娟帕帮我擦拭着伤口,嘴中轻柔的娇嗔着:“傻孩子!”然而,那声音中却是充满哽咽,眼中似乎有几分湿意,然而她的嘴角却是笑着,充满慈祥。
“舅母莫哭。”我心中浓浓的都被一阵阵的暖意所笼罩,任由她帮我擦拭着手掌心中的血迹,轻笑着安慰着她。
早有下人听了阮慕安的吩咐把府医带了过来。是一个流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大约五十岁上下,步履矫健,面颊红润,倒是更像个年轻人。
他随着仆人的脚步快速向前,医药箱在他的身侧随着他的步履一甩一甩的,原木制成的医药箱散发着阵阵药香和屡屡古朴的气息,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味道。
我看着他打开医药箱,拿出一个蓝白相间的瓷瓶,拔出上面红色的封口软塞,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倒在我的手心上。被向若珊清理干净的伤口此刻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几乎可以看见那道深深的仿若沟壑一般的伤痕。
白色的粉末将我的目光与那血红色的伤痕从中间隔断,紧接着便是一圈一圈的纱布缠上手心。本没有多大的伤,却因为老太太的担心,我只得任由府医将我两只原本娇嫩的手包成了两个白色的粽子,还是两个卖相很差的粽子!
无奈的抽动着嘴角,我知道自己的笑容有些苦涩和无奈,却是逗乐了坐着看着我的阮慕安。她握着桃木拐杖的手在拐杖暗红的色泽的映衬下,显得十分的白皙。
一旁的饭桌上已经有丫鬟开始一盘一盘的往上面摆满了散发着袅袅香气的菜肴,我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引了出来,在肚子里面不停的闹腾,似乎如同我一般想要一尝太尉府中的美味佳肴与丞相府和痕王府的有什么不同。
想想,不过来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就如此有口福的吃了大夏王朝中几家最有权势的人家里的饭食。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两只如同粽子的手行动不便,也就只能让丫鬟搀扶着阮慕安,我则依旧扶着竹砚的手,跟在阮慕安的身后,眼睛却已经越过阮慕安瞄向了桌子上被银盘盖起的美食,不知道那下面会有什么样的惊喜呢?
痕王府、丞相府的饭食在主人开动前,亦是用银盘盖起的,难道这是大夏王朝的习俗?可是,平民百姓显然是用不起的,或许是有钱人家的习惯吧?
待到阮慕安、风清泉、向若珊落座后,我方才福了福身,在阮慕安的要求下,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的锦服在餐厅的灯光下,显得万分的奢华高贵,显得她越发的有威严了些。
风清泉和向若珊成亲多年,却没有一儿半女,风清泉也没有再讨个一房两房的小妾,想来对向若珊是十分爱护的,说起来,风清泉也算是个痴情的人了!
桌上菜肴上的银盘已经被一旁服侍的丫鬟一一揭了开来,一道道看上去卖相不错的菜肴出现在桌子上,五颜六色的色泽让人一看便胃口大开。若不是刻意控制,我的口水只怕已经流了一地了吧?
阮慕安兴许是看出来我的口水连连了吧?她拿起丫鬟递过来的筷子便朝竹砚招了招手:“你家小姐手不方便,你坐在她旁边,伺候她用餐吧?”
她的声音严厉,却令我有些不舒服。我不习惯别人无微不至的服侍,更加无法忍受自己视为姐妹的人伺候自己吃饭,那让我觉得难以忍受。
“外婆,穆尔想自己吃,那么好的吃食,等竹砚送到我嘴边的时候肯定已经冷了,都不好吃了!”我嘟着嘴,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向阮慕安撒着娇,希望她能让我自己动手,而不让竹砚来侍奉。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我来说,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过程如何都是无关紧要的。
竹砚兴许是察觉出了我的意图,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她深深的知道,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家庭聚餐中,她没有说话的资格,但是,她眼中对我的感激却是愈发的浓烈了。
她的眸子闪闪发光,似乎有泪水在里面酝酿着,在烛光下显得十分的好看,让我不自觉的想要多看两眼。她聪明,却受着封建礼教的束缚,所以,她的人生从一开始便是低人一等的。但是,于我而言,她是我在这个世界认定的最好的姐妹,我不能让她的一生都是如此度过,至少不能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