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缓缓的藏在了乌云的背后,微弱的光芒让人看着心底便缓缓的升起一股莫名的心疼。厅内的烛火微微的摇曳着,一地的金黄因为有着人影而显得并不完整。
夏潍痕踱步过来,走到我的身侧,扫了一眼秦穆雪的伤口,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而我,亦是一脸的疑惑,哪里知道如何向他解释目前的情况。
“哎呀!妹妹这是在哪里摔的?!哪个丫鬟这么不长眼,也不知道扶着主子?!”我故意扬声说着,细细观察着秦穆雪的脸色。果然看到她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心中已是了然。
“姐姐!明明是你把我推倒在地,我才伤成这样的!怎么能怪丫鬟呢?!”她倒是聪明,只是这一番说辞却是定然不是出自她之口,显然是她的好母亲,丞相夫人,杨雨,我的继母教她的!
我心中冷冷一笑,也不再开口,只是愣愣的站着,故意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似乎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我才故意缓慢的开口:“有这么回事吗?竹砚?我怎么不记得了?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月前被妹妹推倒小池塘的经历啊!难道是我的记忆出错了,把我和妹妹的位置颠倒了?!”
秦华明显的一愣,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一个月前的事情。然而,这一番话,却让我没想到的是,令夏潍痕生气了!
心中感动,赶忙靠近了他几分,手指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方才感觉到他紧握的拳头缓缓的松开。
秦穆雪听我如此说,似是有些慌乱了,赶紧辩解道:“那次明明是姐姐自己掉进池塘里的,凭什么冤枉妹妹?!”
我赶紧做出一副小女儿的样子,拽着夏潍痕的衣袖,仰头冲他眨眨眼睛,继而赶紧挤出几滴眼泪来,声音柔柔弱弱的说道:“表哥别生气,是穆尔自己记错了,不是妹妹推穆尔的,是穆尔自己跳下去的!”说着,眼泪早已如断线了珠子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秦华见我如此,自然也是明白的。我本就呆笨,定然是不会说谎话的。而且,如今我这副委屈的样子是做足了的,他定然也是不会在夏潍痕面前公然维护秦穆雪的!
“穆尔别哭,表哥定然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夏潍痕配合着我,冷冷的扫了秦穆雪一眼,转而看向秦华,说道,“秦相,您的家事,我身为外人本不该过问。可是,身为哥哥,我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了,却不能为她讨回个公道!您说是不是?”
冰寒的声音冲着秦华,手下却温柔的拍了拍我的背,安慰着我。
秦华也是有些心虚,赶紧恭敬的答道:“是!是!”
我微微侧目看了秦穆雪一眼,故意对着她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得意面孔。她果然受不得这样的刺激,猛地跳起来,大声的咆哮道:“秦穆尔,你血口喷人!”说着,就要扑到我的身上,尖利的指尖在我的手臂上轻轻划过。夏潍痕眸光一冷,抬起对着她便是一脚要踢下去,杨雨倒是眼疾手快,赶忙将她拉了回去。
手臂上原本就是横七竖八的淤青,如今被她这轻轻一划,缓缓流出的一缕鲜血竟是显得有几分妖冶。色泽有些微微偏黑,我一惊,没想到她的指甲中竟是藏了毒的。还不待反应过来,身体早已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缓缓向下倒去。眼前只剩下秦穆雪那张得意的笑脸和夏潍痕满含怒意却满是担忧的眸子。
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然而,却怪不得别人,只能责怪自己太过大意!
耳边不停的回荡着竹砚和夏潍痕的呼喊声,似乎隐隐还可以看见秦穆雪疯狂的大笑以及杨雨嘴角的一抹冷笑。
“穆尔!醒醒!穆尔?!”是夏潍痕的声音,可是我的眼皮好重,不论我如何的用力,都没有办法睁开这双疲惫的双眸。
他依旧不屑的叫着,叫着,不知叫了多久。然而,在我再次有些意识的时候,他的声音依旧在耳边不停的回荡着,如同梦靥一般。然而,却并不让我觉得恐惧,更多的反而是温暖。
这一次,眼皮终于被我缓缓的撑了开来,没有刺眼的阳光,倒是床头的桌子上闪烁着豆大的烛光。
看着面前那张略微有些憔悴的面容,我不禁微微一愣,极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确定眼前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为什么夏潍痕会憔悴成如此模样?
“表......”声音太过沙哑,几乎连吐出一个简短的字都是惘然。无奈的叹了口气,努力润湿着喉咙,一杯清茶突然送到了嘴边,又是一愣,嘴角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方才感觉舒服了些。
“表哥,你怎么......”我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眼睛扫视着他那件早已拥有太多褶皱的衣服,又看看他满脸的胡茬。如今的他,还真是狼狈呢!
他轻柔一笑,说道:“风家的孩子不多,如今外祖母已经六十多岁了,如果你再不醒来,只怕第一个被外婆的拐杖打得满地找牙的人便是我了!”
他笑得开怀,我却是疑惑了。我虽然知道风府的阮老太君很是慈祥,然而,我,不对,应该说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却是从来没有去过太尉府的,甚至连小小的尔苑都几乎没有出去过。而且,在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阮老太君更是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不轻的外孙女而责怪夏潍痕的啊!
我浅浅一笑,声音中有些落寞,只想要判断他刚刚所说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对我来说,太尉府便是我最大的靠山了;可是,若是假的,我也不过是需要多费些神罢了:“表哥,你就爱都穆尔玩儿!”
我故意嗔怪着他,身体的虚弱无力导致连说出的话也是那样的苍白,甚至几乎仿若从天际飘来的那般虚无缥缈,就连自己几乎都有些听不真切!
“哪里是逗你玩儿?”他瞪了我一眼,搬了张凳子坐到床边,嘴角的笑意充满浓浓的暖意,“这几年外祖母过生日或者有什么家庭聚会,你是从来不参加的。丞相府也总是让你那个妹妹秦穆雪代替你参加,说是你不愿出门......”夏潍痕说到这里不由得狠狠的皱了皱眉,眼中满是厌恶的神色,“自从姨母过世后,外祖母便再也没有见过你。于是,外祖母便让我时常到相府去走走,结果你是从来不愿意理会我的,见了我也从来不行礼,好像不认识一样......”
他说着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头,我冲着他一笑,接着他的话说道:“表哥看到的定然是我过的很好吧?”虽是疑问,心中却早已十万分的肯定。杨雨如此善于演戏,又怎么会不好好安排我出现在夏潍痕面前的时机呢?
“嗯!”他点了点头,低头望着朝阳透过窗户纸射在地面上的斑驳光影,再次开口说着,“是我疏忽了!总以为他是你的父亲,定然是不会亏待你的,没有想到你的日子竟是过得如此的苦楚!”
夏潍痕的脸色有些苍白,在我的角度看不见他的眸光,然而,我却清楚的知道,此刻的他是懊恼的,是悔恨的。
我心中一动,抬起虚弱的手指用力的抚上他的,对转过头来的他轻柔一笑,说道:“表哥,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很好!”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以前的秦穆尔已经死了,随着她的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而现在的我,虽然需要多动动脑筋,却总算生活并不至于无聊,正好还可以实践一下在兵书中看到的种种策略。
譬如之前实践的那条“兵者,诡道也”!
他似乎只当我是安慰他,轻轻一笑,然而,那笑却是万分的苦涩。
不想他沉浸在自责中,我掩嘴轻笑道:“那么,如今,只怕外婆是真的要用拐杖打得表哥满地找牙了呢!”
说着,心中也不觉得有些乐了,缓缓的笑出了声。
“还没进门就听到你这丫头的笑声了!才刚醒就如此闹腾?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调皮!”一道温润的女声轻柔的笑着,侧耳细听,有细碎的脚步声正向着我的方向靠近,我转头疑惑的看着夏潍痕,却见他已经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站到了一旁。
让他如此恭敬的人会是谁呢?
心中疑惑着,却是努力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以免失了礼仪给夏潍痕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了,刚刚醒过来,就不必如此了!”她已经行至眼前,一只瓷白的手已经按着我的肩膀,将我已经半撑起来的身体缓缓的按了下去。
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便开始细细的打量起她的穿着来。
她的手如此细腻,显然保养的很好。脸部的皮肤也是十分的润滑,眸子中带着一抹慈爱的笑意,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
有些艰难的看着她的衣饰,马上便明白了过来她是谁。
华丽的深紫色宫装,上面绣着朵朵华贵的牡丹,袖袍的一角还绣着几只腾飞的凤凰。头上的挂饰虽不是皇后的凤冠,却也是十分的高贵大气,紫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微的晃动着,越发的显得她那样的雍容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