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张晨,等我气喘吁吁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大呼小叫地围过来冲我脑门就拍了一巴掌,咋咋呼呼叫道:“哎贺楚三,听说你被个钻石王老五给包养啦?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姐姐我透气儿的?我这两天连家教都没去,天天就窝宿舍等你回来呢。”
我苦着脸,“大姐,什么钻石什么王老五的,你这是听谁说的,”我走到自己的书桌边把我装信用卡的包给拿出来,“张晨,我手机坏了,反正你今天没事儿,陪我去买个手机。”
“行,先下楼去吃早点,”她满脸鬼气一笑,“瞧你这脸色这么难看,这几天没回来,都大战了几百回合来着,我发你那些条短信是一条都没回。”
我翻了个白眼,“我被拘在警局了,临走时忘跟你说,本来昨儿就能回,结果饿坏了,刚下车就差点昏死过去,在医院输了一晚上的液,”我把手背举在她眼前,“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多针眼,可没疼死我。”
“我滴个乖乖,”她一急倒是把那南京腔给急了出来,“这倒是比你被包养那事儿恐怖多了,怎么搞的这是,去警局干嘛?”
我拉着她出去,把门给锁了,“还不是因为那点事儿,徐照死了,他们觉得我带点嫌疑。”
她打了个激灵,捂了我的嘴很是亢奋地低叫道,“这话可不好乱说,哎我问你,警察小哥帅么,有没有电话号码啥的?”
我无语望天,眼前有一万张嘴怂恿我把张晨那永远找不到重点的脑瓜子泡到马桶里好好冲一冲,也有一张嘴对我说,问问她为什么说你被包养的事。
于是我问了,于是,我泪了。
她起先听到我问的时候,如同被可亲可敬的地下党员招供的油头粉面的大汉奸一样笑得很是奸诈推拒,“我那天晚上做完家教了回来,正在公车上逛贴吧呢,突然就看见一爆火的帖子,我心想,嘿,这小脸蛋长得这么漂亮,不就是我们家三儿吗,”下一秒她立即痛心疾首地正色,“没想到,我这招把你诈了出来,果然是你?!”
我喷了她一脸豆浆,“就我这长相,姐姐你也能说我漂亮?那帖子我也见到了,还在感叹是谁那么好福气呢,总之不可能是我。”
这事儿被我插科打诨地带了过去,在商场狠逛了半天,到下午才选了部新手机,刚把卡插上去,我双眼一突,差点没把一颗砰砰砰的心给吓出来。
未接电话三十来个,都是宋离的,敢情没把他手指头给抽了,未读短信有十来条,九条是张晨昨儿晚上问我怎么还没回,有一条,是早八点多那会,宋离发来的一句。
给我回电话。
寥寥五字,太短,我连他发短信时的神情都想不出来。
我垂着眼默默看了屏幕一会,闭眼把手机丢到了包里,张晨看我这样,惊了一惊,“你这会怎么脸白成这样?我说你,是不是饿了,早上也吃得忒少了点。”
她趁我不注意,把我手机又拿了出来,随口问道:“警局查清了?”
“没有啊,”我伸手去抢手机,“是托人把我保出来的。”
她躲开我要去抢的动作,把那条短信翻出来细细看了半天,抬头很是诡异地看我,“宋离?他不是校董事会的吗?你是不是把名字给存错了?”
“校董事会?”我把手机接过来,“他不就是一公司的老总吗?”
“嚯,贺楚三,苟富贵莫相忘啊贺楚三,你这下拣了个宝,快,”她又抢过我手机,已经把宋离的号码回拨了过去,“赶紧的,你可别放过他,好家伙,他那人可不是盖的,你刚才说被人保出来,能保人的除了他肯定没别人了。”
我眼疾手快就要夺回我手机,可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手机堪堪在我之间刚触到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冷静自持的好嗓音,“三儿。”
张晨在旁边啧啧啧摇头晃脑不停,我翻了个白眼,话音倒还是不敢不恭敬,“宋总,谢谢你的照顾了,我……”
“我让你等我到中午,你人呢。”
“……”我实在是怕他这冷冷的腔调,打了个寒噤忙不迭地打哈哈,“啊,那个啊,我急着赶回来给您洗衬衫来着,您看,我可不是忘了。”
那边传来一阵静默,我迟疑着喂了声,他说,“晚上我下班了去接你吃饭。”
说完就挂了电话。我咬牙愤愤得差点要了断自己,混蛋,你怎么就不自己挂了算了。
张晨目光坚定地把我肩膀拍了拍,很是语重心长:“小贺同志啊,首长我再次强调,拿下宋离这等资产阶级的头号敌人,千万千万不可心慈手软,要保持完成任务,别给我党抹黑啊。”
我龇牙咧嘴掀开她的手,不爽道:“张晨同志,你先搞清情况再发言,哈?”
她慈悲一笑:“行啊,小贺同志给我解释解释,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我沉思着想了想,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挫败感袭击得吐血三升倒地不起,宋离和我是个什么情况,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儿拿不准了。
要说他拿我当活靶子搞演练来刺激王姿姿,也不用今晚还请我去吃饭。要说他看上我,那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事儿,他好端端的社会人士,凭相亲的一眼就对我有意思,那是绝对不可能。
除非他审美另类或者有隐疾想赶紧找个容易拿下的女的来对付。
我觉得很忧伤,没想明白的时候忧伤,打算想明白点,稍微有点头绪之后,更加忧伤了。
旁边张晨同情地将我肩膀一扶,“姐姐给你挑件衣服,今儿晚上打起精神好好应付,啊。”
我斜了她一眼,“今儿晚上?我什么时候答应今儿晚上和他出去了?”
“哎哎,”她抬起手示意我不要瞪着,“再说你是明天还是后天有一场同学聚会的,既然是要去,总得穿得漂亮点不是。”
事实证明,有张能花言巧语的嘴,真是比扛枪耍剑还有用,哦,不是耍剑,是耍贱。
我挑了条白裙子,张晨哟了声,双眼放光跟狼嚎似的,“怎么想着换风格了?有心上人的少女啊,可还真是不一样。”
“张晨。”
她啊了一声,凑过来以为我有悄悄话和她说,我沉脸道,“徐照才死了不久,你刚才那话,我不爱听。”
她脸白了白,连忙扇了自己嘴巴好几下,“三儿你别介,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就是嘴巴痒,我再不说了,三儿,这是真话,我真再不说了。”
我缓了一口气,把白裙子放回去,还是不甘心,伸手出去又拿起来,走到试衣镜前比了一比,张晨显然比刚才冷静不少,面色由衷道,“三儿,你难得买这么一件长裙子,就去试试吧。”
王姿姿昨天对我飞扬跋扈的嚣张样很是让我受打击,我拿不准是自己是什么心态,深吸一口气笑得像朵花,“不试了,差不多就行,就买这个吧。”
回去的时候坐地铁,张晨打瞌睡往我身边挤了又挤,我不耐烦往旁边挪了挪,啧了一声让她安分点,旁边一头发花白的奶奶歪头倾身对我哈哈笑,“两口子这是去胎检了吧,”她指了指张晨,“你一个作男子汉的,媳妇儿大肚子出来一趟不容易,她要睡你就扶她一把呗。”
得,我今天把头发都盘在帽子里了,全身上下是一身黑,估计看我腿长个子高,老人家年纪大了双眼发花把我当成个男的,我憋了半天笑没忍住,嗤了老长一声也是回老太太哈哈哈,“奶奶,您帮我媳妇儿看看,她这肚子,该是有几个月了?”
她看了看张晨睡得跟胖猪一样还咂嘴的架势,很是深刻地对我看了一眼,“这个样儿,大肚子挺得,没八个月也该有九个月了。”
回去的时候天色还早,我亦步亦趋掺着张晨,她莫名其妙看了我,“怎么回事?”
“刚地铁上的老太太让我多照顾着你,”我双眼一斜,往她圆滚滚的肚皮上盯着瞧了半晌,“以前也是我疏忽了,媳妇儿你怀着我老贺家的子嗣,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她愣了愣,深呼吸了一口气瞬间明白过来,抡圆了胳膊就要往我身上招呼,我正要躲着跑进宿舍楼里,身后停车位里传来一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声音,“三儿。”
我脚下一个趔趄,张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就要往楼里奔,那人在身后淡淡道,“别闹,过来。”
张晨默默叹了口气,爱莫能助地撇撇嘴放开了我手腕,又拎过我手上的衣袋,小声道,“我道行还浅,斗法可斗不过他,你看着办啊,我就先遁了。”
我哎一声还没出口,张晨她倒好,一溜烟比兔子都跑得还快,没影儿了。
宋离轻声咳了下,像是在催促我的意思,我无奈回首,面色悲壮得很有几分荆轲刺秦的意味。
我其实是打算离他远远地去推辞的,人都绕到另一侧的车窗边上了,可等我刚要靠近的时候,他神色冷静地从他那驾驶座上探起身,快速打开车门,趁我愣神的当口,他修长的手臂一伸,我整个人就被他拉进车门里坐下了。
他倒还没忘记拿另一只手扶着车门上边,怕我给撞着。
我惊魂未定地伸着一根手指头冲他抖个不停,他淡定地给我关车门,给我系好安全带,踩油门,转方向,车像离弦之箭飙了出去。
等一直出了学校,我还是没回过味来,他沉着脸把我手指往下一压,压到他穿着妥贴西装匀称的腿上,“怎么。”
我战战兢兢要抽回手,抽了一下没抽掉,再抽,还是没抽掉。
这张老脸终于不得不爆红一次了,他连目光都没有给我一寸,一只手扶着方向盘,“车后座上有给你挑的衣服,明天穿着去聚会。”
“……”
宋离!你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