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一想目前混乱的情况,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况且在赵陌身边,起码会很安全。只希望清平能找到雅,将他安全的带回来。
一出庄子,赵陌做了个手势就见青砚和两个侍卫突然冒出来骑着马跟在了后面。山庄外面放眼望去也有许多尸体,而从山庄里也传出喊杀声……
赵陌带着萧月等骑马沿着一条颇为隐蔽的小路往城里的方向奔去,虽是第一次骑马,萧月倒也适应良好。山庄离城里并不远,不多时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个坡势较缓的山坡上,便能看得到城门了。
只是——现在虽是大白天,却城门紧闭,城墙上站了几名官兵,墙沿边儿上搭了一排的弓箭蓄势待发,只因城门前,竟聚集了少说也有上千的流民!
那些流民基本上都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手里拿着各式各样勉强称得上武器的用具,甚至有很多拿着耕地用的农具,显示出他们的农民身份。他们群情激昂,嘴里大声喊着什么,脸上洋溢着愤怒的表情,甚或兴奋的表情!
萧月不知是在问谁:“这么多流民,是从哪儿来的?难道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
“呵,”赵陌跳下马,将萧月扶下来,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被有心人策划,一群被鼓动、被利用的愚民罢了!”
萧月诧异的看向他,心下暗惊,听他话里的意思,这次由流民带来的骚乱,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农民暴动,而是有组织有预谋有目的有内情的?!……
赵陌将那两名侍卫叫到一边低声吩咐着什么,萧月只听到几个字眼,什么:“……骁骑营……让李校尉……五百人……分散……”
两个侍卫领命而去,赵陌来回走了几步,便站在山坡上面对着城门的方向负手而立,眉头时紧时松,不知在想些什么。萧月和青砚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些农民不时挥舞着手臂叫喊着什么。
学过历史的都知道,中国农民几千年来都是处于极度弱势的地位,在封建社会更是被贵族统治阶级煽动、利用、出卖的对象。他们长期被压迫,思想极单纯,最大的理想就是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然而农民阶级的局限性决定了他们永远不会有翻身的那一天,思想上、见识上的匮乏使他们更容易成为别人手里的工具……
虽然不知道这些农民是如何被组织起来的,但若不是被逼急了,只求安定的农民又怎么可能有勇气拿起武器来反抗呢?
然而可悲的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牺牲品而已……
萧月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从前只在书上读到过农民的反抗、起义,她曾经佩服过他们的勇气,可是现在活生生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却只让她觉着可怜、可悲……
这些农民,手拿锄头、菜刀……他们群情激昂,做着自认为正义的事,实际上却沦为某些人为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他们自以为他们的武力可以摧毁城墙,却不知道在真正的军队面前,他们其实弱小的不堪一击……
而她,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现代灵魂,或许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的毁灭,无力着,悲哀着……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赵陌忽然开口:“拿弓箭来!”
萧月一惊,青砚已将弓箭送到他手中。萧月看到他缓缓的张弓搭上三支利箭,看着他缓缓的将箭头指向人群中央,看着他猛然拉紧弓弦,然后猛的松手,看着三支箭如闪电般呼啸着飞入下方的人群,看着人群中的三个人影慢慢的倒下,看着人群立刻惊慌骚乱起来!
然而这只是萧月自己的感觉,实际上这一切——从张弓搭箭到三人倒下,不过是瞬间而已,赵陌仅凭着利落的一射,便成功的让聚集的流民惊慌失措起来!
而这一射更像是一个信号,就在这三箭射出后,周围的山丘后面、城墙上面忽然飞出了无数的箭雨。萧月低呼一声,眼睛因震惊而睁大,眼睁睁的看着下方的流民由惊慌失措到奋起抵挡,然而密集而无情的箭雨很快便击破了他们的抵挡,他们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以血肉之躯对抗箭雨——结果可想而知。
之前云麓山庄里一面倒的形势在这里调了个个儿,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千多人的流民便被杀了个七零八落。实际上早在赵陌最开始的三箭,倒下的三人便是里面的号召者、领头人,失去了领头的流民在这样强烈的攻势下比一盘散沙还不如,很快便开始向四面逸逃。
而能在千多人中准确无误的辨认出其中的领头人并予以射杀,赵陌的这份眼力与能力也不得不让人叹服。
只见少数得以逃开的流民却又遭遇了另一只军队的围捕,眼下的情形让萧月想起了“守株待兔”,流民已失去了抵抗能力,其中过程已不必细说。
最后侥幸没死而被抓捕起来的,只剩下一两百人。
“青砚,去跟李校尉说,将乱党押送到军营里,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去要都不能给。”赵陌眯着眼看着下面的士兵将抓起来的流民绑在一起,一句话便为他们打上了“乱党”的标签。
当然,在他这样的贵族眼中,这些带来动乱、妄图破坏贵族阶级统治的流民,也的确可以被称为“乱民”。萧月无力的想。
青砚应声而去,赵陌转身,眼睛落在萧月身上,蓦地嗤笑一声,走到萧月身前伸出手指按在她湿润的睫毛上,清朗的声音中隐含着嘲讽:“怎么,可怜他们?忘了你刚才差点遭到他们的毒手?”
萧月后退一步,抹了抹脸,人都有好坏之分,刚刚是她倒霉不幸碰到两个人渣罢了。只是她不是圣母,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只不过是看着这近千人几乎没有反抗的被射杀在眼前,觉得悲痛,同情他们罢了。
不管怎样,刚刚逝去的,是近千个宝贵的生命。
抬起头对视上赵陌的目光,她毫不迟疑的点头:“是,我可怜他们,难道他们不值得同情?”
赵陌诧异的扬眉,显然没想到萧月竟然这样不躲不避的回答他,他冷笑一下:“愚民而已,死不足惜!”
不知为何,看到赵陌在极短的时间内带领那些官兵要去近千流民的性命时,萧月都没有这样愤怒,因为她知道,站在赵陌的立场来说,他要维护赵氏皇族的统治,要维护国家的安定。然而此时看着他毫不动容的表情,看着他嘲讽冷笑的说着他们是“愚民”,他们“死不足惜”时,萧月不淡定了,面上却仍是平平静静的,用极平极淡的语气道:
“不错,他们是愚蠢的农民,他们没见识没文化,可他们的愚蠢是怎么造成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贵族、统治阶级,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压榨剥削着他们,你们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不让他们有机会念书、学习,不让他们有见识懂道理,因为一旦他们‘不愚’了,他们就会意识到这个社会的不平,他们就会联合起来,推翻你们的统治!你们的统治、利益是这些‘愚民’给你们的,这些‘愚民’的愚蠢、无知、利用、牺牲却是你们给他们的,你说,他们到底可不可怜?值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