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远处的灯光走过一段鹅卵石路，萧月顾不上欣赏沿途的水榭阁楼，她现在只想能遇到个人，好知道她是哪个院子的再把她送过去，否则在这园子里乱窜恐怕比之前一个人在那小院里更危险，万一被巡夜的当成做坏事的丫头麻烦可就大了。

离前面的院子越来越近，已经隐约能听到人声，萧月加快了脚步，刚转过一个转角便要和迎面一群人撞上，停步已是来不及，眼看着就要和对面打头的撞在一起，萧月肚子上狠狠挨了一脚——

“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那人身后提着灯笼的丫环婆子霎时打住脚步，肃穆的站在后面大气不敢出。萧月直到被踹翻在地时还在愣神儿。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接二连三的似乎不玩儿完她小命不算完。难道就因为她在阳台上擦玻璃不小心摔了出去？

萧月还在愣神儿，肚子疼的厉害，她不得不双手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对面的人似乎有急事，看都没看她一眼，带着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只留下萧月一人蜷缩在地上。

过了半晌，萧月唇角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却红了眼眶。她挣扎着站起，慢慢向前走去。

至少，那一看就知道是主子的人没有罚她，她该庆幸，不是么？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苦的要命，想要狠狠地大哭一场？

只是，这个世界再没有母亲温暖的怀抱，也没有父亲宽厚的肩膀……竟是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是离月么？”对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萧月回神，只见对面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过来，看见她的发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上前握住她的手：“这是怎么了？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了今儿个晚膳前回来，怎么耽误到这个时候？眼见着各院就要落锁了。”

“我……”萧月张口嗓音有些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幸那个少女并不在意，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拉着萧月慢慢往前走：“你这一回家就这么些天，世子爷昨个儿还问起来呢，家里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原来她消失这么多天是拿这个做借口过了明路的，萧月只好说：“都办好了。”暗想原来前主是在什么世子底下当差。再乐观地想，这么容易就遇上认识前主的人，她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找到该去的地方了，总算运气也不算那么糟糕，是吧？

“那就好。”少女带着萧月转弯走到另一条路上，接着笑道：“前两天传回消息说是前线打了胜仗，在齐国为质的四皇子不日就要归国回京，听说这次胜仗多亏了四皇子，圣上龙心大悦颁下圣旨封赏四皇子，一回京就要封王呢。世子这两天都高兴的，咱们汀霜院上下都得了赏，你的那份儿我可给你单独留出来了。”

“多谢姐姐。”萧月虽说不清楚这前主的年纪，不过喊姐姐总没错，这少女行事说话沉稳有度，倒是很像传说中的大丫环。慢慢想着少女说的话，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曾说前主是齐国的细作，原来两国在打仗啊，这前主不会是来窃取军事情报的吧。萧月再次深深地意识到，前主的身份绝对是一个超级大的麻烦。

“跟我还客气……”

“兰香姐姐！”迎面忽然跑来一个小丫头，打断了少女的话，气喘吁吁道：“兰香姐姐，你快回去看看吧，世子爷又发脾气了！要罚碧竹姐姐和锦文姐姐板子呢！”

“什么？！”兰香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就要罚人？”

小丫头眼圈儿都红了：“咱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世子爷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回来看见碧竹姐姐和锦文姐姐两个就让人打板子。跟着世子爷的说是——”小丫头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敢说。

兰香急道：“说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说是、说是世子爷从王妃院子里出来就一身的火气！”小丫头低声道。

兰香脚步一顿，接着又加快向前走去。小丫头瑟缩了一下，看见萧月，忙过来拉着萧月的衣袖：“离月姐姐，你回来啦。”

“嗯。”萧月应了声，和兰香她们一块向前走去，心里暗暗猜测，看来这世子脾气不怎么好啊，一不高兴就拿下面的丫头出气，还动板子……萧月觉得前路又黑暗了一分。

穿过两道月门间的夹道，这头已经有婆子准备落锁了，看到她们几个，忙讨好地冲兰香打招呼：“兰香姑娘——做什么走的这么急？”

兰香心急火燎的对那婆子点点头就走了过去，萧月跟在后面隐约听见那婆子不忿的哼声，只觉得很无奈，心想这红楼梦大宅门样的日子，自己真的能适应吗？

转眼便到了汀霜院，院门处左右两边各挂了两盏大红灯笼，平添几分喜气，院子里也灯火通明，占地极大，萧月跟在兰香身后暗暗打量，第一进院子应该是书房和会客厅，兰香没做停留直接转身向第二进院子走去，一进院子便看到聚了一整院的人，人人都垂首立在两侧噤若寒蝉，二三十号人呼吸都几不可闻，只听到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啪啪”声。

兰香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况且世子爷发怒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敢说什么，纵是王妃都不敢一味逆了世子爷的性子，更遑论她们这些人，在世子爷眼里恐怕更是什么都算不上。

想到这里，她拉了萧月和那个小丫头悄悄站到一旁，眼睛只盯着地面，脸上因刚才疾步走路升起的红晕也渐渐褪去，反而变得苍白。

萧月站在兰香侧后方不动声色地向院子中央看去，只见两名少女被按在条凳上，嘴里塞着布，每人身侧有一名小厮执杖。木板打在她们后背上钝钝地响，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有血迹滴到地上，两人被打的几乎没有了声息，只喉间偶尔发出一两声呜咽。萧月只看了两眼便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心里只暗骂那世子变态，这是要把人活活打死吗？

“行了，”屋里一个男声传了出来，声音有着少年特有的朝气，萧月刚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就看见一名少年从正屋里走出来，身材颀长，五官俊美，凌厉的凤眼夹着冷光扫视全场，不紧不慢道：“这两个，明天发送到庄子上。谁再胆敢坏了爷的规矩，就是这样的下场！”

他的话似乎只是平淡的叙述一个事实，却让全场的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萧月更是心里一震，她已经知道为什么听这个少年的声音耳熟了，因为就在刚刚不久之前，她才挨了他狠狠的一脚，现在看到他，只觉得隐隐作痛的肚子似乎疼的更厉害了。

看到那两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少女被人拖走，萧月只觉得心里直冒寒气。

没想到，他竟然是世子。

没想到，她竟然倒霉地跟了这么个难伺候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