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月有余就要过年了,宫里头渐渐热闹了起来,各宫妃嫔都着手准备置办漂亮衣裳,那些未侍寝的,都盼着能在家宴上一展光彩,好得到皇上注意。
我坐于境前,一下一下的梳着自己三千愁丝。
等过了年,就二十一了,本来想到了二十五岁就可以求皇上放我出宫,找户普通的人家嫁了,可天不从人愿啊,我这辈子,是别想逃出这金丝牢笼了。
“小主,小主,快来看啊,下雪了!”芷韵像个孩子一般在外面叫到。
我加了件外衣,往门外走。
真的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小主,奴婢带你去个地方。”她说着,拉了我就往院子外跑。
许是许久未踏出芙兮馆了,不远的路竟让我气喘吁吁。
缓了缓,我直起身子,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大片梅林。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被红色铺满。有句诗写到,人面桃花相映红,用在此处,就是人面梅花相映红了吧。
鼻间突然传来点点冰凉,我抬头仰望,天空灰蒙蒙的,片片雪花从未知的地方飘零而下,我伸出微凉的手,欲去盛那柔美的精灵,却一触即化。
环顾四周,芷韵早已不知去向,也不想去寻她,只想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欣赏,任由雪花飘洒在我身上。
记得娘亲素爱梅花,在家中老宅的后面有一座小山坡,爹爹知道娘亲的喜好,便命人在那里种满了梅树,还建了个小木屋,供人歇息。每年冬天,也就是在娘亲生辰那日,爹爹都会带娘亲去那里,不让任何人打扰。有一年我实在是经不住好奇,偷偷的去了,看到爹爹以笛伴奏,娘亲则在雪中翩翩起舞,白色的人儿,红色的梅花,美不胜收。
儿时的我本心性顽皮,自那天起,便天天缠着娘亲教我跳舞,每日都很努力的练习,惹的爹爹直夸我长大了。
小小的我,小小的期待着,将来有一日,能像娘亲一样,嫁一个全世界最优秀、就像爹爹一般的男子。到那时,他奏乐,我起舞…
信步走在这梅林中,回忆翻涌,一时间竟情不自禁起来。我提气,轻抬步,独自舞起,而为我伴奏的却只有这簌簌的落雪声。
原本以为宸郎就是命里的那个男子,就算将来为妾都是好的,但当我知道他有意得皇位的那天起,便收了心。我发觉,他离我近了,却离我越发远了,远到天与地。
帝王宠,孝鸢要不起。
那夜,你亲口在我耳边许下承诺——做我的妃子,我会给你整个天下。的确是让我动摇了,孝鸢不过是个奴婢啊,我何德何能?
可是你知道么,天下我不要,我要的只是你。而你却这么的不信我,失子那天,更多的是对你的绝望。
一舞终,不知何时泪浸润了眼角。
“啪啪啪…”是谁在鼓掌?我慌忙拭去了泪水。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本王今日却看到了毫不逊雪输梅的舞。”从梅树后走出一个俊美男子,脸上透着玩世不恭。
“又香又白,那是包子。”虽不太记得他是谁,却极反感他这小人行径。听他的自称,该是某位王爷吧。
“又香又白,为何不是美人?”他嘴角一勾,邪媚一笑。
近看这张脸,似乎越看越熟悉……
“六王爷!”我惊呼。怎么连他也认不得了。话说,六王三年前就去了护国寺,说是要为先帝抄金念佛,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到也看不出有这份孝心。
“鸢儿,才三年不见,你竟认不得我了。”他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六王爷,好久不见。”我朝他笑笑,完全是见怪不怪。
“怎的以前不知道你会跳舞?”他随手折了支梅花,拿在手里把玩。
“不过是闲来消遣罢了,入不了眼的。”我垂眸,看着雪落到地上,然后化成水。
他的眼眸从梅花转向了我,收了平时不正经的样。“鸢儿,你变了,皇上也变了…”说着,走至我身后,理了理我略微零乱的发丝,挑出几缕,用那支梅花挽起。“回宫吧,天凉。
他说完,朝着我相反的方向走了。
我想起来了,这片梅林地处承乾宫后院,而承乾宫曾是六王爷母妃、也就是先帝的崇德夫人的居所,难怪六王会出现在这里。
“小主,奴婢可找到你了。”芷韵手捧着一大束梅花,一看就是玩的把我给忘了。
“我们回去吧。”我笑笑,扫了扫身上的雪,向外头走去。
“小主,这么多梅花,奴婢可以插在花瓶里啊,还可以给做点心啊,还可以做成香囊,还可以酿花露…”芷韵兴致高涨的很,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