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年十月,又是一年丰收季,去年由于战事以及三王爷逝去,皇上特取消了一年一度的狩猎。今年时节又至,王侯将相都手痒的很,个个摩拳擦掌,皇上虽极力节俭,却仍是相当热闹。
谁想狩猎结束后,皇帝带回了个绝色佳人,封了菱昭容,居翊坤宫,含筱殿。原是司徒大将军之女,家中排名最大,自小不爱红妆爱武装,练得一身好身手,连皇上都夸:“司徒大将军之女,巾帼不让须眉。”
皇上在宫里见惯了大家闺秀一个模子教出来的贤良淑德,偶尔见了真性情的女子,当然是一见倾心,连与三王妃的流言也不攻自破。
乾元三年十一月初一,玥昭仪诞下一女,封为靖睿公主,皇上赐名:涵曦。封玥昭仪为崇德夫人。
乾元四年三月,又是一年春满园。
我在院内的塌上小憩,春日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暖的,外头热闹非凡,三年一次的选秀又到了。
我眯眼,似乎是被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遂支起身子,想换个姿势。回想三年前,我还是姑姑,现下却……不过是个失宠的采女。
时光流逝,岁月无情,昨日芷韵为我梳发时发现了一根银丝,迟疑着不敢拔去,我到是淡淡然,随手扯了下来,拿在手里端详。二十三,终究是老了。
若是能这么安定终老,也不错。我躺下,闭了眼,继续享受着惬意。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我当是芷韵摘花回来,眼睛都没有睁就出声问道:“芷韵,回来拉。”
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的话,语气不咸不淡:“奴婢见过采女,奴婢是来知会采女一声,采女宫里的婢子芷韵今日跌入了太液池里,死了。”
我猛的挣开眼,几乎是从塌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芷韵跟了我三年,这三年毫无怨言,我们的感情,早就超过了一般的主仆情谊,她怎么会?!不,不可能!一定是骗我的!
“她现在在哪里?”我一把抓过那个宫女,她显然被我的举动吓到了,连说话都变的口吃:“在,在御花园的东北角,姑姑说,说怕惊扰了路过的娘娘主子们,就挪到了那个位置。”
我扔下她,疯也似的冲了出去。上天,你真的要这么对我么?你夺去了我的孩子,还要让我失去一个真心待我的人?你不公平!不公平!
御花院的东北角原是一座废弃的院子,芷韵的尸体就被扔在了院子前的树下,随便一些茅草遮在了上面。
一边有个小太监,大概是让他等着别人来把尸体搬去城外的乱葬岗,一见有人来了,紧张的神情立刻放松下来,恐怕是刚入宫的,第一次见到死人吧。
我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想来那小太监定不认识我,便说道:“小公公,我是这宫女的相熟,我们一同入宫,今日出了这事…”我哽咽的说不出话,半真半假,“还望小公公开恩,她虽不在了,我却想与她说几句话,她在天之灵定能听见。”
那小太监巴不得推了这差事,听我这么一说,当然点头如蒜捣,不过却又怕大公公借机责怪,正迟疑不定。
我一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塞到他手里,“还请小公公行个方便。”
他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没这个意思,那你快点吧。”却仍是把簪子收入腹中。
见他走远些,我走到了芷韵身边,蹲下去的一瞬间,眼泪也下来了,这次是真心的眼泪。
芷韵。
我在心里唤她。
你真的要丢下我了?
我抚去她盖在她身上的茅草,她浑身湿漉漉的。芷韵,春天的河水还很凉吧,你怎么这么淘气呢?
我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发,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似乎是在告诉我,一切都是真的。
我也不怕,摸上了芷韵没有温度的脸颊。她的嘴边好像沾了根细线,我想去拿掉它,却怎么也拉不出来。
怎么回事?我在心里奇怪。欲用手去掰开,芷韵却死咬着不放。这让我起了疑,急的轻声问到:“芷韵,你有冤对么?”再试,她竟奇迹般的松了口。
取出来的,是一枚衣扣。
我拿在手中细看,若猜的不错,这,应该是…秀女宫服上的扣子!
我像突然打了个激灵,猛然间意识到,芷韵的死不是意外!
但是,为什么要加害一个小小的宫女?秀女不过刚入宫,不可能跟芷韵有什么深仇大恨。若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她何必铤而走险?那究竟是什么事呢?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看到芷韵的小指甲缝里有一些可疑的残留。
暗红色,像凝固的血。
我又仔细检查了下,再没什么发现,她身上也没有伤口。
我冷笑,声音由小及大。不是天道不公,而是人心险恶!
等笑完了,我默默的起身,失了魂一般的往回走。芷韵,我一定会找出真凶。我在心里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