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南面的宋军便开始有序后退,撤了约有两里地,便停下就地休整,谈的不好还是要武力解决。
杨豪稍稍收拾了一下他的行头,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他代表是金国,虽然现在是被宋军包围,却也不能丢了气势和风度。
完颜达基见杨豪马上就要出发了,担心道,“大人,去跟宋人谈判恐怕不安全,我还是派几个人随你去,免得他们欺我无人,不把大人放在眼里。”
杨豪微微一笑,“不必,纵使刀山火海,我也要一个去,就是要让他们见识到金国的胆识!”
完颜达基不好再劝说什么,只得祝福,“愿大人旗开得胜,我等就在此等候大人的好消息。”
杨豪嘱咐道,“将军千万不要放松警惕,守好阵势,以防宋军绕开谈判,突然袭击。”
完颜达基点头,“好,我会注意。大人一路小心。”
杨豪头也不回的出发,一人毅然决然的走向敌人控制区域,身后几千对充满期待的眼睛目送他离开。
那一刻杨豪想起了两千多年前只身入秦宫的荆轲,在英雄的映衬下,恍惚间他也有了英雄的气魄,临行前的忧虑一扫而空。背后几千人看着他,他们的性命这一刻全系在他一人身上,对杨豪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荣耀,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如此重要过。
人一旦到了绝境,哪怕只看到一丝希望,也绝对会抓住那寄托希望的机会,拼过了才知道到底有没有希望。
杨豪不紧不慢,镇定的一步一步向前走,走的越远,越发现宋军人数众多,也越发坚定了他要谈判的信心,不谈根本没有逃脱的资本。
整个战场能看到他的人全盯着他,在金军眼里他是勇士,在宋人眼里他是壮士,某一刻众人的目光全在他身上。就是明知会死,要独自面对无数的敌人,也需要巨大的勇气。
杨豪行走在血迹遍地的路上,不忍心低头,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还是避无可避的映入他眼里。这一生从未见过真正的死人,还是尸体尚未僵硬的死人,不小心看在眼里的鲜血和残肢断臂,直让他一阵阵反胃恶心,头晕目眩。
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强行压下喉咙里要涌上来的酸水。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再也不让看一眼地面。他怕撑不下去,不到一里地就趴下了,后身后的几千人还看着他呢。
踩着死尸,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目的地进发,不停地提醒自己,稳定心绪,一心只想与宋军谈判的对策,能说服他们退兵的说法。
这一路是漫长的旅程,当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以后,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宋人已经在他身前百米之内。
杨豪停下脚步,深深呼吸,调整已经有些凌乱的心情和思绪,身后人的一切现在都背负在他身上,必须以最好的状态面对眼前的敌人,不成功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来谈判的宋人已经在那里等他,杨豪调整之后快步走过去,既然是和平谈判就要有一个好心情和好氛围,让对手等太久显然不明智。
杨豪在距离对方五米左右的距离停住脚步,抱拳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对方共有五人,一主将四军士,身穿甲胄的中年将军不耐烦的一挥手,“废话少说,如今你们全在我包围之中,插翅难飞,有什么可谈的?”
杨豪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我部是在贵军包围之内,此话不假,可贵军又何尝不在我军包围之内。”
宋将高声回道,“一派胡言!我军眼哨遍布方圆三十里,若有风吹草动,岂能留你到此时。”
杨豪想要近前,军士刚要阻止,被宋将制止,让他上前无妨。
在宋将眼里,对面来人就是一文弱书生,凭他不会有人任何危险。
杨豪走近,双方距离仅有一丈之遥。“本人姓杨,单名一个豪字,有幸担任金国使臣,代表金国前来和谈。恕本人眼拙,不识将军。”
宋将没有答话,凭现在的形势,他根本不必自报身份。
“好小子,连我们李将军都不认识,也敢前来和谈。回去叫你们金军主将来。”一军士高声呵斥道。
杨豪拱手,“原来是李将军,久仰久仰。本人平素深居简出,不识将军真容,恕罪恕罪。”
金国使臣居然如此谦虚有礼,那李将军反倒不知作何应对,他想好的对策居然施展不出,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豪见对方无话,便笑道,“李将军不必严阵以待,杨某只是一介文人,只身前来,真心实意想与将军和谈。”
李将军淡淡地说道,“宋金之间没有什么事情可谈,我宋朝以理治天下,向来仁慈,不愿多造杀戮,只要你们把金国太子交给我,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回去与家人团聚。”
杨豪随即回道,“李将军,此言差矣。既然宋朝不愿多造杀戮,就更不该抢夺我金国太子,你可知太子是我主独子,被视为皇储。一旦他有闪失,我金国上下必然不惜一战,到那时百万大军南下,一举荡平江南稀松平常。我想将军一定不想这样的情况发生吧。”
“无知小儿,休要满口胡言。金人连淮河尚且不得过,如何敢言荡平江南?你当我宋人都是纸糊的吗?”
“将军不必动怒,坐井观天必然闭目塞听。二十年前宋军有岳飞、刘琦、韩世忠等一众敢战之将,有张浚等一众主战之臣,当然能与我金国分庭抗礼。可如今再观眼下,将军敢说宋军不输当年吗?”
“据我所知,金军二十年不战,早已军备松懈,军纪全无,也不复当年锐气。两军相较,输与不输也未可知。”
“哈哈哈……将军如此五十步笑百步的说法,本人实不敢苟同。我金国国土广袤,草场遍地,连年风调雨顺,人口众多,战马强健,草原男儿个个骑射无双,稍加训练,上了战场便可以一当十。反观宋朝,二十年来偏安江南,苟且偷生,北方马场尽失之后,恐怕你们的皇帝车驾出行之时,都找不到同色的马匹吧。仅战马一项,两国军力高下立判。一旦宋金之间再次爆发战争,后果可想而知。”
“酸腐之见!打仗靠的可不仅仅是战马。若你金人敢犯境,宋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定然叫你们有来无回,魂不返乡。”
“天时地利人和?虽然本人平素深居简出,却也知道宋金两国打起仗来,宋军能占到地利一项尚有可能。若强说天时人和,将军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