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啪——周围潮湿的水汽紧紧地裹着我裸露在外的皮肤,黏黏的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味,汗湿的发梢像水草般贴着我的脖颈。我疯狂地奔跑着,犹如一只无头苍蝇般,在狭窄弯曲的山洞里横冲直撞。沉闷的球鞋摩擦地面碎石的巨大声响在山洞里激起此起彼伏的回音,分不清是自己发出的脚步声,还是有人模仿着我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随在后面,我紧绷着神经朝山洞深处跑去。。。。。。眼睛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汗水顺着前额不断滑落,我的喉咙干涩地发紧,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这俨然是一个废弃许久的山洞,洞壁上长满了青苔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攀援类植物,它们在空旷潮湿的山洞里肆虐着灵魂的生长。原本平整的地面零乱地堆放着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头,甚至一些发黑了的动物遗骸,静静地伺伏在地上,滋养着仅剩的可怜魂魄。
不同于其他风景区的石窟洞眼,它空旷得像是一条冗长的绘画展览长廊。高高的洞顶上还清晰可见许多美轮美奂充满艺术气息的浮雕,那洞壁上也完好地保留着大幅大幅连贯成一体的墙画。头顶的浮雕有些褪了色,但那铜铃般怒睁的双眼,黑青色张狂的血口獠牙,一点都没有减弱威吓的力量。墙上的壁画有些繁冗复杂,如果头顶的浮雕能说明这是一个恶鬼殿,那么墙画的解释就有点牵强,因为墙上都是一堆堆聚在一起的人,或仰天、或伏地,他们清一色的穿着一套套长长的画满了狰狞鬼脸的袍子,而且,每幅画上都有着一口棺材。画上的人已经有些微的模糊不堪,只是那诡异的感觉随着我不断向洞内跑去而愈发浓烈。
每隔十米,就会遇到一个转弯口,而转弯口左右两边的洞壁上有着两盏青铜制成的煤油灯,煤油已经干涸地只在灯盘底凝结成一小块,火光微弱得只能照到转弯口前后两米的范围。每两个转弯口之间距离有十多米,在中间六七米的奔跑中,周围是一片漆黑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山洞的,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没命地奔跑,这个山洞又通向哪里?自己大概又是陷入了诡异的梦境里,而这无始无终的梦总是伴随着一些让我害怕的东西。
从初中开始,我便疯狂地迷恋上了恐怖的东西,家里面收藏了好多经典的恐怖小说和惊悚CD片。虽然不能说完全不惧怕,但是大大咧咧性格的我总是觉得世界上根本就是没有鬼的,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纯粹是作者和编剧大大们的想象,而我只是为了刺激一下日益木锈的大脑神经,顺便为了证明自己是大胆主义的无神论者!
但是渐渐长大的我,虽然还是眷顾着恐怖事业,但是心态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敢一个人看恐怖电影,即使看了也会在关键时刻闭上眼睛;不敢在午夜看恐怖小说,即使看了也是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与此同时,我却爱上了心理学研究和星座宿命学,那些深奥的但是让我更清楚认识自己的学问。
笃笃笃——笃笃笃——倏地响起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酸胀,自认为体能不错的我不得不停了下来,就在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几个的青铜灯下。
笃笃——声音的主人很有耐心地跟着停了下来,这也是我预想到的结果,如果他存心追上我,我根本跑不掉!我难受地揪住自己单薄的衣领,弯下腰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气息嘶拉着宛如破旧的音响声。我轻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糊的汗液,谨慎地打量着前后两米内的动静,慢慢贴近灯下的洞壁。
停下来才发现我的体力已经透支,双腿不住地打颤,剧烈运动后的身体居然冰凉透骨,我忍不住环住自己的肩膀企图汲取一点点可能的温暖。空气仿佛凝滞了,在我的嗅觉附近不断堆积加厚,腐臭味、潮湿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陈旧的煤灰味。
我不敢紧贴在墙上,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上面,滑腻的青苔便长了生命般地缠了上来,让我的心底泛起一股恶心感。
安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片死寂,以虚假温和的方式酝酿一场血腥的残杀!盯着两米开外那一段黑暗的尽头,我似乎犯了一个战略上的错误,敌在暗而我在明!就算知道这只是个梦境,我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和身体准备,因为这梦的感觉太真实,疲乏、疼痛、惊惧、寒冷的感觉让我仿佛置身于仿真的高科技网络游戏当中,它的题目可以叫做“与黑暗斗争”!
身体的温度无可阻挡地一点点退去,空气开始有些流动起来,从左边吹来一阵阵阴冷的洞穴风,腐臭味直直地朝我扑来,我难以抑制地屏住了呼吸,焦急地望着那个方向。
根据风向,可以推断出我刚才跑进来的方向是洞口,如果我要跑出洞去,势必和那个跟在我身后的人碰面!之所以认为他是一个人,是因为他来不及刹车的脚步声透露了他的重量和行走方式。虽然,在这么一个空旷地有些死气的山洞里生存着一个人是一件很令人费解的事,但是,也许有更合理的解释。
我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我已经没得选择了,我浑身因为冰冷难耐而开始打起了哆嗦,窒息感让我头晕目眩起来。青铜灯上煤油已经剩得风烛残骸了,烛光一息一亮着缩小了光亮圈,本来想上去拧一下灯芯,却被青铜灯上那一青面獠牙的雕刻吓得缩了手脚,那图像,好像和洞顶的浮雕是一样的!
笃笃——笃笃——放慢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次传来,很快,就到了我所在的转弯口•;•;•;•;•;•;
“啊!”我惊慌失措地踮起脚尖往青铜灯上胡吹一通,然后拖着虚脱了的身子朝着那个声源撞去!黑暗顿时像墨一样浸染开来,迅速把一切光亮吞噬在腹中。恍惚间,那些浮雕都有了生命般在黑暗消失的一瞬间朝我狞笑,笑声是静音的,然后在我脑中哄得炸开!
“碰”光洁的前额撞上一堵可以与磐石媲美的墙,就在我狼狈地往后倾倒的瞬间,两只勉强可以被称作是手的物体拉住了我的两个瘦弱的肩。
那是一个人吧,虽然他的胸膛坚硬得像石头,他的双手机械得像铁耙,而且全身散发着一股来自冰窖的阴寒之气,只是看不到他的脸,想象不到他是面容完好,还是。。。。。。唯一肯定的是,我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捏着琵琶骨的痛苦了,我挣扎着叫出声来:“唉~~”
疼痛感因为我的呻吟而消失了,因为他放开了我,但是感觉仍站在几步范围内,疑惑感涌上心头,难道他是好人?“呼哧~~呼哧~~”我小心翼翼地呵着气,脸上的肌肉都在打颤了,虽然好像暂时没有危险,但是活活冻死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啊!
“凡小姐。。。。。。”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呼唤,闷闷得像来自土层底下,若不是知道发音者就站在我的不远处,恐怕我已经跳起来了,我苦着一张脸,哀怨着他怎么就认识我啊,我什么时候认识了那么有个性的主啊!
我垮着一张惨白的脸,心里已经把他定位成那一类物体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一点人的气息!我浑身战栗着钉在原处,心里暗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您别怕,我叫福源年,你可以叫我福伯,我是这奈何洞的关门老头!”咳咳咳,他站远了一些,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击打在我的心上,闷闷的有种窒息感。我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在听到他报出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我竟觉得莫名得熟悉和安心。
“谢谢你相信我,我不能和你多说话了,咳咳咳~~我老了,但是你不能待在这了,不然你会没命的,我是来送你一程的,助你回去!”福伯用尽全力地向我解释着,他应该是看到我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再待下去自己就会没命,也不知道虚弱得连话都快说不清楚的他怎么帮助我,但是冥冥之中我的心告诉我去相信眼前的这个老人。也不确定他到底看不看得到,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坐下来吧,放松自己的身体,慢慢闭上眼睛听我的话。。。。。。”福伯的手伸过来托着我孱弱的身体,我累极了,又冷又惧怕地瑟缩成一团,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紧窒。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空乏;心不澄净,念不透彻,魂不归来;前面的阎王殿,后面的凡世间,奈何桥边都来停一停。。。。。。”古老而沧桑的声音一句句沁进我的心里,渐渐地,身体不再发冷,而是被一股暖意包围着,意识开始飘忽起来,我有点抓住不住自己了。
“福伯,我能看看你吗?”我意识清醒前的最后一句话,我好奇地轻问道。
“啊,哈哈~~哈哈~~~”灯光骤亮,洞顶的和洞壁上的人都转过头来狰狞着狂笑起来,眼睛里喷涌出一股股的鲜血。。。。。。
“凡塔,凡塔!”耳边传来熟悉的焦急呼唤,我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一眼看到头顶一张超大号的脸,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猛地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吓死我了,你昏迷了整整一天,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抑扬。。。。。。”我怔怔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颤抖的仿佛害怕失去挚爱的语气让我一时难以接受,试图推开他,可是他大牌地搂着我不放。
我左右一看,发现自己躺在寝室里,右边床铺的菁菁好像还不能接受我醒过来的样子,傻傻地瞅着我,直到我朝她眨眨眼睛,她马上扑了过来。“姜抑扬,这里是女寝室哎,拜托你注意一下!”睿智如她,马上看出了我心中所想,狠狠拽开了对我恋恋不舍的他。眼见他还很是不服,她沉下脸加里一句,“凡塔很虚弱,需要休息,你那么激动,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抑扬红了脸,乖乖地坐在我对面的晓茵的床铺上,眼睛红红的充满了血丝,大概是熬了夜。我有些歉疚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他大概陪了我一个晚上吧,也不知道他怎么进的女寝!
“菁菁,我昏迷了一個晚上嗎?”看着细心的菁菁为我盖上薄被,扶我躺下,我忍不住好奇地问。感觉身体还是很虚弱,空荡荡的像个破布娃娃,连说个话都有如蚊呐。
“恩,昨天晚上很迟了,抑扬抱着昏迷的你冲了进来,我们都吓坏了,守了你一夜!”菁菁面色凝重地在我身边坐下,细细地说给我听,“林晓茵她们下午有课就走了,说你醒了告诉她们一声!”
“恩!”我低低地应道,轻轻地说道,“我累了,先躺一会!”闭上眼,困意袭来,我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