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回傲芙阁,谢紫玉的贴身婢女巧儿便送来一个青锻金丝密云图案的长形木盒,云婉清打开一看,正是那朵被当作彩头的荷花。
云婉清唤来柳儿,将荷花送去了秦海莲的明月殿。
柳儿出门不久后,天空便下起了绵绵细雨,六月,正是雨水最多的季节,云婉清起身走到窗边,倚窗而立,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地面发出“嘀嗒嗒”的声响,似她此时的心绪一般无以名状,绵延凄凉。
她不禁想起了在流霞院的日子,亦或是人.........
铺好宣纸,提笔悠悠写下: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写着写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心里的那抹清晰的身影渐渐变得淡了,继而另一个身影随之出现,愈来愈近,愈来愈现,。
赵璟烨踱步走进芙蕖堂,刘玉卿将油纸伞放在一旁,随在其后。
云婉清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不由放下手中的笔,迎了出去。
见是赵璟烨,便连忙盈盈服身道:“臣妾见过皇上!”
赵璟烨今日的穿着有些随意,一头乌发半束,以一根雪白的象牙簪固定着,白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唇角带笑,仿佛在说他此时的心情很好,只衣袖和衣摆处的颜色比正身处稍稍暗了一些,一看便知是因雨水的侵入而致。
“老奴见过婉常在!”
刘玉卿向云婉清行过礼后,便识趣儿的退了出去,候在门外。
云婉清低着头,不再言语。
“这才几日不见,婉儿就对朕如此淡漠了?”
赵璟烨心知云婉清是因何事而不开心,并没在意云婉清的态度,心里反而藏着一丝淡淡的欣喜,因为他认为这是她表示在乎的表现。
“臣妾不敢!”
云婉清的语气带着些许的酸意,竟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
赵璟烨哈哈笑起,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内堂。
“哦?是吗?那就是朕多心了!”
云婉清见他的衣袖处有些湿润,不由关心的问道:“皇上怎的下雨还出门?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朕怕若再不来,某人就要在心里埋怨朕的无情了!”
赵璟烨拉着云婉清的手坐了下来,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目光紧盯着她。
云婉清俏脸瞬时绯红,心虚的开口道:“臣妾哪敢埋怨皇上无情,倒是皇上,一连多日都不曾来傲芙阁,想来,是忘记有臣妾这个人了!”
说罢,将脸埋进赵璟烨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心安的味道。
“呵呵,朕倒没说是你,怎的自己先认下了?”
云婉清的脸再度深温,泛起鲜红欲滴的桃色,饱满柔嫩的唇瓣也与脸庞上的桃色互相映衬,煞是牵动人心,令人一眼便有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只听得她柔声道了一句:“皇上~~”
尾音拖的极长,言语间尽是撒娇嗔怪。
赵璟烨也被她此举弄的笑起,眉眼之间尽是数不尽的宠溺。
“皇上,先换身衣裳吧!”
刘玉卿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今日因着雨势太大,赵璟烨又执意要过来,他便在出门时吩咐了内监备好干净的衣袍随后送了过来。
谁知他刚拿进来,便见到二人依偎在一起,连忙低下了头。
云婉清也不好意思的连忙起身,走到了案桌旁,假意翻着书。
怀中舒适的温度陡然消失,赵璟烨不由瞪了一眼立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刘玉卿,接过他手中的衣袍道:“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看了看云婉清依旧绯红的脸,赵璟烨心情愉悦的道:“还不过来替朕宽衣?”
云婉清面上一愣,羞涩的道:“皇,皇上,现在,现在还是白天呢........”
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因着刚刚的尴尬场景,脑中一瞬间的空白,待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时,她只好再次害羞的低下了头。
“哈哈~朕的衣服因为来看你才被雨浸湿了,婉儿不该为朕宽衣吗?”
“臣,臣妾这就来。”
云婉清从未替男子穿过衣服,虽与女子的大体相同,可终究是有些生疏的。
赵璟烨的个子高她许多,当她为他整理衣襟处时,温热的气息尽数扑在了她的面上,那股陌生的味道令她的心跳有些莫名的悸动,她的呼吸不觉急促起来,连忙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待一切穿戴完毕,赵璟烨这才缓缓移开黏在云婉清身上的目光。
“听说今日你去了初露宫?”
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嗯,谢婕妤邀请宫中的一众姐妹前去初露宫赏荷。”
云婉清突然想到赵璟烨为何会突然来傲芙阁,想是他听说了今日在初露宫的事,也听到了自己吟的那首诗,所以才.........
赵璟烨走到案桌前,拿起桌上云婉清方才写的诗词细细端详。
“好一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你这是在怪朕这几日未曾来看你吗?”
云婉清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他。
见云婉清并不说话,好似默认般,赵璟烨放下手中的宣纸,重新平铺在桌上,提笔写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这日清晨,天气依旧晴朗,湛蓝无垠。
柳儿似往常一般将脏掉的衣服拿去浣衣局清洗,一路上,不时有宫女内监们主动同她打着招呼,且都会恭敬的说上一句:“柳儿姑娘,早啊!”
柳儿顿觉心花怒放,如那空中欢快雀跃鸣叫着的小鸟儿般愉悦,又似道路两旁花坛中的盛开的花儿一般明艳,喜不自禁。
主子受宠,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也连带着受人尊敬。
穿过几个亭廊,眼前便是浣衣局了,宫女们都在勤勤恳恳,毫不懈怠的做着份内的事,见柳儿走进来,都急忙停止手中的动作,跑来围住柳儿,满脸笑意的说着:“柳儿姑娘来啦?是婉常在有脏衣服要洗吗?”
一眼尖的宫女连忙拿过柳儿手中装着脏衣服的竹篮,一脸谄媚的道:“来来来!柳儿姑娘给奴婢吧,奴婢一定将婉常在的衣物洗的如新的般干净清香!”
一旁又一宫女接着道:“柳儿姑娘,还是交给奴婢吧!奴婢洗的可比她仔细多了呢!”说罢,就要去抢过刚刚那名宫女手中的竹篮。
“明明是我先拿到的,你抢什么?”
“我洗的比你干净,自是由我来洗!”
.................
不一会儿功夫,二人便争相吵了起来,却无一人上前劝阻,生怕被卷入其中。
柳儿只觉额间划过几道黑线,她从未见过谁为了争洗衣服,而吵架的,站在那里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只得站在原地尴尬的看着这一幕。
“住手!你们在干嘛?”
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传出,来人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
众人转头一见来人,慌忙退到一旁,语音中是满满的畏惧:“香姑姑..........”
“你们不知道在浣衣局公然争吵,挑起事端的人是要受罚的吗?”
两名争吵着的宫女也停了下来,慌忙跪倒那香姑姑的跟前道:“香姑姑饶了奴婢们吧!饶了奴婢们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全然少了方才的气势。
“既然知错了,就要接受惩罚,若是就这样放过你们,不予惩处,你们岂不都要在这浣衣局无法无天了吗?今日的午膳你们就不用去了,留在这里继续洗衣,以惩小戒!”
“是,奴婢知道了。”二人异口同声,似是很怕眼前的中年妇人。
柳儿听罢,方才尴尬的心情顿时微怒,虽她进宫不久,可有些事情她还是看的明白的,这香姑姑当着她的面惩处那两名抢夺主子衣物的宫女,明面上是为了杀鸡儆猴,实则却是在拂她的面子,也可以说是拂她主子的面子。
“香姑姑好大的脾气,浣衣局就是这么对待宫中的妃嫔的衣物吗?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浣衣局的所作所为,我想,皇上定是愿意为了婉常在来讨个说法的!”
柳儿边说眼睛边看着前方散落在地的衣物,这香姑姑摆明就是不将主子放在眼中,若今日她就这么忍下了,那明日宫中那些仗势欺人的奴才们不都得笑话议论她的主子吗?
“柳儿姑娘言重了,是那两个宫女不懂事,有得罪柳儿姑娘的地方还请柳儿姑娘不要介怀,浣衣局是专门为皇上和后宫嫔妃们清洗衣物的地方,不是随便让人闹事的地方,若不及时惩处了她们,坏了规矩。那她们便会变本加厉,更加目中无人了。”说罢,走上前将那衣物拿起装好,走了过来。
香姑姑在宫中多年,察言观色什么的自是已练得炉火纯青,见柳儿将皇帝提出,声音便略微软了几分,可话中的意思却是意有所指。
“你.........”
柳儿听明白了香姑姑的言外之意,脸色暗沉。
香姑姑明里是说着惩处浣衣局的宫女,暗里的意思却是在说她不懂规矩,说她的主子纵容下人随意闹事。
香姑姑打断了柳儿的话,下着逐客令道:“柳儿姑娘就先回去吧!浣衣局定会将婉常在的衣物清洗干净,到时,还得烦请柳儿姑娘在跑上一趟呢!”言罢,转身快步离开院中,朝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