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恒离开之后,我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
他刚刚的举动确实吓到了我,他的一番话更是让我心里一惊。很明显,风亦旋和他不是雇佣关系那么简单。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风亦旋自小就在听风阁长大,司寇恒大概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有所接触的男人。风亦旋会爱上司寇恒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这也就解释了风亦旋为什么会愿意为了不让他的计划败露而舍身跳崖了。
但是司寇恒,风亦旋对你而言,又算是什么呢?
而我呢?我到底是莫忆安,苏安安还是风亦旋?我倚着栏杆坐在台阶上,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阳光如利剑般穿过薄云,刺破晨雾,唤醒所有沉睡的生命。两世为人,我竟从没像今天这样认真看过一次日出。从来都是埋着头向前冲,一路毫无目的的跌跌撞撞。一次痛彻心扉的脱胎换骨,换来这样一个离奇的命运。
而这一次,我想要听从自己的心。
不管是莫忆安,苏安安还是风亦旋都好,我就是我。不论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这一次,我要为我自己而活。至于司寇恒……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怀着怎样的想法,但是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他只是个同行之人罢了。
“呼……”我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把自己的脑子理顺之后,心情也轻松许多。眼看早饭时间到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身心愉悦的我毫不犹豫地向厨房奔去。
那天之后,司寇恒果然好几天不曾来过。我当然是乐得清闲,不过也愈发的觉得无聊。既然没事可做,不如到无忧楼去“长长见识”也好。
无忧楼,在上京也算得上是顶有名的青楼了,它和一般的妓院画舫相比,不知大了几倍。无忧楼分了好几个园子,有专供平民玩乐的地方,也专为身份较特殊的贵客留出了几个清静些的园子。在无忧楼里,若是哪个姑娘傍得上王公贵族的公子老爷,便不用和其他的姑娘住在一起,可有专门的小院子。容言作为无忧楼里摇钱树,自然分得了个最气派的院子。
“旋儿姑娘,又替你家公子来给容姑娘送东西?”
“是啊李妈妈,容姑娘现在没客人吧?”
“客人刚走不多时,估计姑娘在沐浴呐,你自个进去问问吧。”
“好嘞,麻烦你了。”
“你们家公子也真是的,人不常来,东西倒是没少送。”
“我们公子说,容姑娘可不是朵轻易就够得着的花,且得等呐。”
我边说边进了院子,这李妈妈对人倒是不错,就是话太多,我每次来都得花不少功夫和她闲扯。我来这里,一向是扮作丫鬟样,说是替我家公子给容姑娘送东西。我家公子是谁?嘿嘿,想当初我为了说服子啸陪我演这场戏,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呐。
容言说这无忧楼里并不全都是听风阁的人,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得好。于是我便让子啸扮作来寻欢作乐的浪荡公子,我本来是个连无忧楼的门都不让进的小丫鬟,但谁知我家公子看上了这里的头牌容言姑娘,容言却不屑见他。故而公子常常派我这个小丫鬟来送些寄情之物,以慰相思。
这样的事情在无忧楼里并不少见,于是大家都只当我是个被差遣的苦命丫鬟。我来得次数多了,看门的护卫也不拦我了,偶尔还调笑一番。下流坯子的无心之言,我也是听过就算了。至于这内院的李妈妈,我和她熟识了,她对我也挺不错的,所以偶尔和她闲聊几句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进到容言房里时,她已经沐浴完毕了。有小丫鬟端上来刚煮好的花茶,她接过来,挥退了丫鬟,斟了一杯递给我:“主子,这是前几天刚从南边送来的茉莉香片,您尝尝可合口味。”
平日在人前,容言总是一副娇柔抚媚的模样。可私下里,却有些……怎么说……不苟言笑。她虽然不像司寇恒那么冷冰冰,却也是一副略显严肃的表情。我偶尔抱怨起司寇恒的训练有多累人的时候,她也是一脸正义的劝说我勤加练习。容言嘴里叫我主子,但她对我却更像是姐妹,关心备至疼爱有加。偶尔也责怪我不刻苦练功,却也只是稍加提点,从不逾矩。
“主子这几日可有想起些什么?”我每次来,容言都会替我施针,我见她费尽心力地想帮我,所以我明知道没用也不阻止他。
“没有,不过头发倒是掉的少了。”我回答的正经,却没看到身后容言无语的表情。
“姑娘,方将军到了,在花厅里呢。”丫鬟隔着房门叫容言。
“去回将军说我马上就来。”容言拔去我脑袋上的最后一根银针,对我说:“主子您也早些回罢,那方将军每回来,总是要呆上一两日的。”
看着容言强撑的笑脸,我有些不忍:“为什么?”
“恩?”容言不知我指什么。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为什么一定是妓院?”我不相信她会自愿呆在这种地方。
“夫人说,越是龙蛇混杂的地方,越是容易打听到真正的秘密,有多少人会防范枕边人呢?”
“所以呢?她让你做什么你都做么?让你去死呢?”没见过这么愚忠的人。
“夫人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的”容言淡淡一笑:“夫人养育我十几年,我而今所学全是夫人教的。容言在听风阁发过誓,绝不背叛夫人。”
“如果有一天,她让你杀了我呢?”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她。
“夫人对您视如己出,不会有那一天的。”容言回答得分外肯定。
“视如己出?那为何她到现在还不肯来上京?”从风亦旋出事到现在,风含瑶一直不管不问,这叫哪门子的视如己出?
“……夫人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况且主子您以前从来都不会质疑夫人的……为何受了一次伤,连性情也变了?”容言在内间换衣服,说话也断断续续。
“人总是会变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