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芷一生最讨厌别人拿身份来压她，比起皇后的身份，她其实更喜欢琉璃庄庄主。至少在那里她能够不这么累。可是她一句话下去竟是无人敢开口。

司马昭之心就算是路人皆知，没有放到台面上也就只是打算，有层纱可比直接说好得多。慕容芷就是知道才如此，一个个的都带着假面的话，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娘娘说笑了，臣妾们自然是万事听皇上做主的。”宸妃这句话很聪明，既表明自己的乖巧懂事，又不着痕迹的暗自嘲讽慕容芷是个喜欢自作主张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这两年看起来倒是学到了些东西。

“姐姐这话就说过了，娘娘也不过就是问问咱们大伙的意见么，总结起来也好跟皇上争取不是？”湘贵嫔笑着，手上拿了之前璃夏让人呈上来的果盘，深紫色的葡萄圆圆软软很是可爱，那只没有涂任何色彩的手指修长曼妙。

“是与不是的，谁又知道呢。咱们的娘娘肯定会公平就是了。对吧，娘娘？”仍旧是李珍。昭太妃看看这个人故作无知的嚣张表情再看看慕容芷，眼睛亮起来。慕容芷笑了，嘴角牵起，标准的嘲讽弧度。

“本宫可保证不了公正，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慕容芷虽然有笑意，但是整个人的气场更加低沉。厅里正中放着一大盆冰块，凉凉丝丝的气体弥漫在空气里，收效甚微的降温办法，但是除了这个暂时却没有其他方式。比冰块更冷的是慕容芷的话，*裸的竟全部都是不在乎。

“臣妾想起上午嘱咐了宫里做个新花样出来，这会子刚好回去看看效果，等做好了一定给娘娘准备一份。”婉妃站起来，大大方方的告辞，理由倒也是正当。慕容芷眉角染起笑意，叮嘱了两句让她注意眼睛之类的也就放她走了。

头一开，其他人也借着各种理由先后告辞，慕容芷都是一一嘱咐送走，最后只剩了昭太妃和宸妃二人。

“慕容芷，你别太过分了。”汪姩宸本来打算走的，明明今天是打算来问正事的，结果什么都没问到不说还被搪塞了个满。她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明明她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一定会是自己的!

“云霜，掌嘴。”慕容芷其实很不喜欢这个人，设计别人就算了，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也不看看自己手段多么肮脏。

云霜果然上去就是两耳光，眼睛里的凶恶吓掉了汪姩宸的色厉内荏。清脆的响声过后，汪姩宸最终还是气不过，直接夺门而出。千夏神色抱歉的在后面行了个礼，然后转身提步跟了上去。

“娘娘可是还好？”昭太妃仍旧品茶，看着脸色沉郁的慕容芷清淡开口。

慕容芷摇摇头，慢慢回道：“我只是没想到在宫里两年的宸妃居然连一个没出过东宫的婉妃都不如。”两人今儿就只是在这里坐一会，高下立现。汪姩宸完全就是个被娇养了的闺阁小姐，哪有一点正式妃位的样子？反而杨怜儿好很多，进退有度，服软打听，每句话都合宜。

“毕竟宸妃是太后当宝贝藏了两年的人。”说到宝贝二字，昭太妃的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太后固然有自己的考量，可是对是错呢？无人知道。“接触的少，自然明白的也少，反而更像养出了一个普通小姐来。”

就是这点，昭太妃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她不知道慕容芷的真实身份，她只需要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妹妹的遗孤就行了，这点敲定，她总会有办法达成当初的血泪誓言。只要时间。而且，这慕容芷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心思活泛，不好对付，却对她胃口。

“娘娘知道的，我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的人。”慕容芷一边拿起之前湘贵嫔送的簪子，一边神色不明，声音镇定。

“这次就罢了吧，时间还长，太后那边的事情哀家来处理，芷儿好好跟皇上合计合计才是真的，拖久了还不知道这群狐媚子要做出什么来。”昭太妃知道这件事不会简单过去，但是皇帝的心思没定下来总是不敢放手去做的。

慕容芷脑子里浮起那张脸，有些自嘲的笑笑，然后温温和和的答应下来。昭太妃也就起身，轻轻点头，神色如常的走出去。慕容芷有的时候省心得让她心疼。

午间的时候，慕容芷拿了内务监的早前送来的一盘茶点送到太后宫里，说是夏天天热，孝敬她老人家消暑用的。太后看着那盘鲜绿色的花型糕点，再看看面前一脸灰色的汪姩宸，轻轻的用染了红蔻丹的手拿起一块，示意汪姩宸也拿一个，汪姩宸迟疑了好一会，终于伸手拿过一块。

“不错，入口清香，滑而不腻，粉而不渣，是个好东西。”太后此话一出，抱了食盒子垂手站在一边的璃夏淡淡的弯了嘴角。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奴婢一定把太后娘娘的谕旨带给娘娘。”璃夏故意呆在这里是为了看汪姩宸的表情的，她没有那么幼稚的想法想去抓太后的把柄，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哪有那么容易抓破绽？但是汪姩宸不一样，毕竟是年轻，自然有很多漏洞可以供自己娱乐。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的原因。

“宸儿，你刚刚怎么不吃？”太后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看着面前的侄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刚才璃夏的表情那么明显，她怎么就能没有一点反应呢？太后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去帮助这个只有野心没有头脑的“宸妃娘娘”。

“姑母，万一里面有毒呢？宫里下贱招数这么多，姑母也不防着点。”有点责怪的语气，汪姩宸不仅没有反省，反而是更加的防备，甚至有些教育太后的意思。

“放肆！娘娘怎么敢这么对太后说话？”端夏在一边突然开口，瞪圆了眼睛气势十足。之前就知道这宸妃是个没有什么尺度的，现在就更是了，这么两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宸籁宫活下来的，那些个奴婢们也对她太纵容了。

“宸儿，你这两年都学了些什么？”太后明显的失望，面前的人，真的是自己当年费了好大的心思培养出来的吗？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两年的心思，都是喂了狗的么？

“行了，明日起我会重新给你派个教习嬷嬷，你跟着嬷嬷好好学学规矩和处事，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么无知的样子！”说到后面，太后已经是有些气结，脸上也是一片难看，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着汪姩宸。汪姩宸被狠狠瞪了一眼，已经是有些后怕，这会子听到这个，更是不敢反驳，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就灰溜溜的被打发走。

夜间。

“阿芷，我听说今儿宫里很热闹？”卿睿凡在太后那边用了晚膳后没有去任何人那里，直杠杠的来了风岚宫，人还没进门声音就来了，貌似还比较高兴的样子。

“打听行宫人选的。”慕容芷已经在外面练了一套拳又洗漱完毕了，这会子穿了丝质的亵衣亵裤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前面，看着之前昭太妃送给她的《刑罚通鉴》。不得不说，里面很有些办法可行。

“哦？阿芷可告诉她们了？”卿睿凡慢慢的走近，在她对面坐下来，脸上一片悠然。他突然很想知道慕容芷的回答，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商量过有关这个的任何事情。

“杨怜儿最近跟你的关系近，这个该问她。”慕容芷眼睛不抬，拿了上午李珍说的话噎了卿睿凡一嘴。本来人家又没说错。事实么。

“可是我一个字都没跟她说呢，就等着你开口问我诶。”卿睿凡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想着上次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被她狠狠瞪一眼的教训，这次选择了直接的忽视，转移话题。

任是谁也不知道汉秦王朝的皇帝陛下会对某个女人用这种类似撒娇的语气说话，可是在风岚宫里这就是常态。所有的人已经免疫，见怪不怪了。

“我没什么好问的。”慕容芷虽然下意识的心动了动，但是嘴里的话却是丝毫不吃亏。

“好吧，那我自己说。”卿睿凡也不尴尬，好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不甚在意的拿过身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缓缓的说话。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烛火摇曳，清风万里，很静谧的氛围，慕容芷抬头的时候看到卿睿凡冠玉一样的表情，一样的俊美无俦，洒脱朗逸如同仙人。

他说：“我只想带着你去。”

话音很轻但是没有一点轻佻的意思，却轻易的抓住了慕容芷的全部注意。话听在耳朵里，感觉上却是全身酥软。

“好好说话。”云霜说过慕容芷对于男女之事丝毫不开窍，现在看来分毫不差。就是这么煽情的话，到了慕容芷这里，除了让她感觉不顺耳之外并没有异样。

“咳咳，好吧。”卿睿凡没有办法，他知道这条路很难，但是慕容芷只是懒而不是完全不理他就好，只要有机会就好。

“后宫人员不多，暂时是打算全部带过去的，如果你觉得不好的话就说出来我们商议下。”卿睿凡在慕容芷面前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皇帝，就云霜来看的话，比她们云家穆家都还要谦卑，是因为不想伤害还是只是做戏？这个问题，有待考究。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慕容芷本身就不喜欢这类事情，卿睿凡有了决断自然是最好，她乐得清闲。实话讲，人员怎么安排她并不想知道也不想掺和，顶多就是陪她们闹闹而已。宫里无聊，这么玩玩也是好事。

“阿芷。”卿睿凡说着就站起来，准备握着慕容芷的手说点情话之类的，只是慕容芷先他一步站起来，两只眼睛明亮如星辰。

“我今晚上要去一趟穆家庄，你自己找地方睡吧。”卿睿凡还是大意了，慕容芷只有在有关琉璃庄的事情上才会有那么神采奕奕的表情，他一时没注意，表错了情了。

不顾卿睿凡的惊讶，慕容芷直接在他面前脱掉衣服，衣服下……是黑色的夜行衣，衣袖上金光闪闪的“顾”是她一贯的风格。安静的日子过了太久，他也差不多忘了，她是慕容芷没错，但是她更是顾陵歌。

“走了。”两人无话，卿睿凡换了衣服坐在散发着果木香的床榻上若有所思。顾陵歌，你够狠。